第一楼的事情之后,司徒白对傅昭宁更加放不下。如果他刚才漫不经心表现出来的那点对傅昭宁的亲近和了解,能让隽王与傅昭宁生了嫌隙,那就太好了。隽王和傅昭宁要是吵架,多吵几次,感情总会有裂缝的。只有裂缝,就有机会。司徒白甩了甩袍摆,也走入了人群,离开了面摊。萧澜渊去了第一楼,但是没有用膳。好在秋祈节各地来的人不少,也有各种身份的,戴各种面具的也有,他戴着连着发冠的面具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要不然早就被围观了。萧澜渊走着走着,旁边有个人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突然身子一踉跄,栽到了他身上。他瞬间就想闪开,可身边有人,一时无处可闪,那人栽到了他身上,还猛地揪住了他的手臂。这本来也只是本能反应,摔倒的时候想要抓住手边的人稳住自己。萧澜渊却是排斥被陌生人碰触,在对方刚揪住手臂的时候就振臂挥开,后面有人冲了过来,堪堪将人扶住了。“夫人,没事吧?”
刚才撞到了萧澜渊的,是一个妇人。只是一头乱发,没有半点珠钗发饰,一身湖水蓝布裙也是素净得很。她的嘴边还沾了好些碎屑,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但眼睛鼻子脸都被乱发遮了,长得什么样子看不真切。年纪应该就是三十几。赶过来扶住了她的,是一个头束布巾,身穿灰袍的中年男子,身材消瘦颀长,灰袍虽然看着整齐洁净,但萧澜渊的眼睛还是瞥见了他袖口的磨损。这中年男子蓄着短须,几乎盖住了嘴巴和下巴的轮廓,所以容貌也看不太清楚。他扶住了妇人之后就将她揽住,一手抓着她的手腕。萧澜渊的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发现妇人手里竟还抓着一块饼,刚才揪他的手臂,这饼还没掉?那饼都压坏了。“夫君,你吃饼吗?”
妇人抬头看着中年男人,突然呵呵一声,就想将饼塞进他的嘴里。但是她的手腕被紧紧抓住了,没成功。萧澜渊也是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这种事情他们应该已经做过很多次,所以这个男人已经预判到了妻子会有什么动作,事先控制住了。“我已经吃饱了,我不吃。夫人先把饼拿着好不好?我们带回去给飞儿。”
男人低声哄着她。“飞、飞儿?好。带回去给飞儿,他一定会喜欢吃的。”
说了这话之后她就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饼,有些茫茫然的样子,也不吵也不闹了。看起来,这妇人不太正常。中年男人这才看向了萧澜渊,对上他的面具之后他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内子莽撞,撞到了您,实在对不起。”
萧澜渊打量着他,总觉得有点儿怪怪的。“不知道公子可有哪里撞伤?”
男人又问。“没事。”
萧澜渊说了两个字。男人听了他的话,眼底倏地一闪。他点了点头,扶着妻子转身就走。萧澜渊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人潮里,皱了皱眉,也没有兴趣再晃下去了,转身就准备回去。却说那夫妇穿过人潮,七拐八拐,进了一条人迹稀少的巷子,进了一间小宅,门关上之后,男人才轻叹了口气。他扶着妻子到屋里坐下,拿过了手里那块饼,到鼻子下闻了闻。果然,臭的。但他也没有把饼直接丢了,而是去拿了个碗装起来。“夫人,我把饼装起来了,在这里。”
“给飞儿,飞儿吃。”
妇人茫茫然地说着,伸手撩了一下自己散乱的头发,又问他,“夫君,我头发乱了?”
“这就给你梳。”
很快,男人给她梳好一个整齐的发髻,系上了湖水蓝的绸发带,又用湿布给她擦干净了脸和手。妇人一张柔美娴静的容貌露了出来。这样的容貌,哪怕不再年轻了,看起来也还是很耀眼很出色的。“夫人今天为什么又跑出去呢?”
男人在她面前蹲下,握住了她的手。妇人茫然地看着他。“有人,有人在喊我,让我出去。”
“是吗?是男子,还是女子?”
“女子。”
“声音听起来是年轻还是年老?”
“有些年纪了,声音不是太好听,但是我害怕,我要是不听她的话,她会——”说到这里,她眼神变得惊恐起来,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瑟瑟发抖。男人立即就站起来将她揽进了怀里。“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夫人别怕,我已经把人赶走了。”
其实这样的对话,他们已经重复了无数遍。没有人,外面根本没有人在喊她,是她的幻觉。“夫人,等我想起来回家的路,我带你回家。”
男人轻轻拍着妻子的背,眼神也有些茫然起来。屋里烛光很微弱,他们的身影显得很单薄。屋外,有人悄悄地离开。第二天傅昭宁醒来,听小沁说,沈玄早早就出门了。她有些意外,“很早?”
“是啊,主子爷天不亮就出去了,流火还是掌着灯照路的呢。”
小沁说。“有没有说去哪里?”
“主子爷没说。”
傅昭宁也就没有再问,沈玄肯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在皇上这样的打压下,他不可能不反击。杜老回家去了,傅昭宁今天想在这周围走走就行。带着小沁出门,没走多远,她突然看到前面一个独自行走的人,背影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