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她认识这个人,但是,也没那么熟悉,好感,就更加谈不上了。倒是陈风,原本出其不意地想刺杀她,被赵云阻止之后看见了糜淳,显得很激动,一个劲地叫着糜淳姐姐,那个势头就好像是多少年没有见到的情哥哥一样。可惜,糜淳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连正眼都没有看她,就越过这片菜园,来到陶言面前了。对陶言行礼过后,糜淳就回答了刚才陶言的问题:“之前去北方医毒,幸好遇到神医,将我身上的毒驱散了许多,想念家乡,就跟着兄长一起回来了。”
徐州目前除了天子,以州牧陶言为长,她既然回来了,便是臣子,上下等级有序,这一点她倒是记得清楚。“糜芳也回来了?”
陶言阴阳怪气地说,“那糜家在徐州的政坛,现在可是完整了啊。”
陈风的嘴唇微微翕和,可是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她现在,完全成为了一个场面中尴尬的笑话。“天下为公,徐州的政坛,现在已经是天下人的了,”糜淳这个时候,却又没了规矩,“对了,陶言,还没有请教,你相公呢?”
真有意思,客套完之后,就好像两人熟络得跟闺蜜一样。陶言看见这人就觉得不舒服,但是也只能忍住内心的不适,不屑地说:“您可真会说笑了,其实,我是男儿身,哪儿会来什么相公呢?”
糜淳一脸疑惑的样子,仰头回想,“哦?是吗,看来是我听错消息了,我之前在北平就听说了在徐州有一场天子征婚的盛大婚礼,连刘皇叔都来参加了,难道并无此事?”
“确有此事。”
糜淳回头直指陶言,“那你又说自己是男人,你们岂不是欺君?”
陶言心中怒火萌生,这个女人可真够放肆的,居然敢这样指着她?“你刚才也说了,徐州的政坛,已经是天下人的了,”她强忍着怒意,“天下百姓都没有说什么,天子就更加没有意见了。”
说完,忽然糜淳笑了,然后一下一下地鼓掌,像是在发言之后的捧场,可是陶言却不明白她这鼓掌的意思。“好,那既然如此,天下的百姓,恐怕需要一个公正,”糜淳说,“暗影这个组织,一直是一颗毒瘤,后来被沮授将军率兵助攻我徐州剿灭,实在是大功德于百姓;而现在,仍然有暗影的余孽飞天小队活动,在下邳会战中民军缉拿了这帮毒瘤残党,为何迟迟不剿灭,是不是想着拖延几日,等到没有人注意了,就悄悄判个延缓执行,最后释放了?”
这一连串的嘴炮,大帽子扣得人直头昏眼花,完了,还没结束,她又凑近直视她的眼睛,指着一旁的陈风,提出了灵魂的质问。“徐州军民协作,努力这么久换来的清明世界,岂能被这样污浊的事情坏了?”
陈风呆立当场,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么久没有见到淳姐,两人刚一见面,自己居然会被她指证要求处斩。陶言的眼神简直要吃人了。真是没想到,这个叫糜淳的女人,这么厉害,刚回来,就敢直接给自己下马威。她居然会被自己做的事情反过来要挟和辖制了?厉害,真是厉害人啊,她现在算是体会到商鞅被通缉以后,想找户人家藏身却因为自己的政令而被拒之门外的痛苦了。荒唐,简直是荒唐,她算老几,居然敢质疑是否要问斩人犯了?可是……陶言一颗心慢慢沉寂下去了,政绩是自己做的,路线就是要亲民,如果在战犯这种事情上百姓也不能参与的话,那就无从谈起君民共治了。她一咬牙,“好,这个人,下到诏狱中,和飞天小队的其他成员,作为战犯,择日问斩,以慰民愤!”
“不够,现在民间,在这次战役中死去亲人的也有不少,为了宽慰他们逝去的亲人,这次处斩,必须在菜市口这种公共的地方,且,”糜淳步步紧逼,丝毫不留退让的余地,“必须由天子亲自监斩!”
陈风的表情已经跟死人差不多了。天子监斩,也就是说,糜淳要她非死不可,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淳姐为什么会这么想让她死呢?以前,在暗影刚见到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父亲的诋毁一直都让她的形象更加光辉伟大……陈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也许正是因为自己的父亲的厌恶,才导致了她的自我攻略,对糜淳这个人,产生意料之外的情感。可是现在,她已经想不清楚所有的源头和线条了,捋也捋不清楚。陶言瞪大了眼睛,愤怒地说:“既然都说,徐州已经是百姓的天下,为何还要由天子亲自监斩?”
糜淳露出疑惑的表情,一脸震惊地看着陶言:“不会吧?不会吧?”
陶言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她挥舞起来想上去干脆给这个该死的女人一拳,直勾勾地打在脸上,可是——手刚抬起来,一旁的赵云,便握住了她的手腕。陶言都快崩溃了,愤怒地大吼:“徐州近卫军何在!”
“你是说外面那几个饭桶吗?刚才因为他们把这个刺客放进来,差点造成州牧大人遇险,所以已经因为失职被就地处决了。”
糜淳毫不在意地说。陶言快气炸了,“你这是想要造反吗?你是不是想造反!”
“恐怕,想造反的是您吧,就凭刚才您的话,我们真的该考虑将您也抓起来了,州牧大人,您是由陛下亲自敕封的,可是我们有权利怀疑您想谋反,说不定陛下也是在您的威胁管控之下,”糜淳风情万种地笑着,故意作惊讶的样子,“您刚才的意思居然是在暗示,我们做事情已经可以绕过天子了吗?”
“你……”“别逗了,丫头,”糜淳握住了陶言的下巴,悄悄地在她耳边说,“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你虽然照着什么人的指示去发动百姓,运气好取得了一次胜利,但是他们毕竟还是只认天子,皇权的威严,是不可能轻易被取代的,你自己现在还是皇上敕封的州牧呢,你以为你是谁,威望会盖过天子?”
陶言不甘心地看着她,“你到处煽风点火,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刺激到了什么,刚才还风情万种的妇人,此刻脸上顿时阴沉了下来。“干什么?呵呵,本来徐州早就该是我夫君的了,我原本还纳闷,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陶谦都已经死了,刘皇叔居然还没有拿到徐州,甚至连小沛也让沮授这个外人夺走了,而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假小子,却成为徐州之主,那场婚礼算是让我明白了一切,”糜淳看着这片菜园,“呵呵,我才想起来,听兄长说过,刚开始的时候,到后来,你身边一直都有个偶尔出场装疯卖傻的小菜贩相公是吧?”
陶言扬着脖子,“是又怎么样,我已经及笄,还是皇上御赐,难道还不能成亲?”
“你自己都暴露了,你若是男儿身,怎么会说及笄呢?”
糜淳嘲讽道,“到结果,呵呵,你们还是瞎猫当死耗子,你那个老爹和叔叔都是庸碌之辈,根本掌握不了徐州,你自己还算可以,可惜是个女的,我要是那个小菜贩,就自己当徐州州牧,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可惜啊,你当不上,并且你相公到现在为止都还没当上呢!”
陶言冷冷地说。“原本可以的,就是因为你们!”
糜淳恶狠狠地说,仿佛要咬人一般,“哪怕是一个小沛,你们宁肯给外人都不肯给我们,做人真的不要这么绝,所以我不得不这样做,都是你逼我的!”
陶言愣住了,不是因为害怕,现在她反而没有那么恼怒了。她忽然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联想到糜淳的歇斯底里,忽然觉得心里一甜。他,还真是聪明呢,人不在这里,还能成为她的静心丸。“因为,如果让给你们,那就等于基本归你们了,而且你们要是连个小沛都受不住,让曹操或者袁术抢走,那小沛就真的丢了,暂时借给袁绍可不一样,”陶言狡黠地一笑,“可以作为和袁绍合作的窗口,将来谈条件或者是决裂,我们都进退有余。”
“你!”
糜淳松开她的下巴,冷冷地说,“好,既然如此,咱们就出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