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呆子!”
王修真大喝一声,猛地朝使铜棍的斥候扑过去。他跟宋哲的关系最好。宋哲识字,王修真没事就爱往宋哲身边凑,只是两个人经常斗嘴。王修真喜欢喊宋哲“书呆子”,宋哲则喊王修真“女娃娃。”
因为王修真人长得秀气,名字也跟女人一样。只是王修真知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喊自己“女娃娃”了。王修真用的也是一柄弯刀,弯刀形如弯月,齐头无锋,两面有刃,是一种砍、钩两用的兵器。熟铜棍斥候冷哼一声,长棍一挑,比之前砸宋哲还要快上三分。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一个小队里面的队长,身手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全面的。姜淼小队里武功最好的是魏正平。秦军小队里面身手最好的,则是使熟铜棍的男子。王修真腰身一扭,耳边传来呼啸而过的风声,熟铜棍擦着他的耳朵掠过,铜棍打爆空气,震得他耳膜升腾。愤怒可以让人失去理智,却无法提升人的实力。王修真呼吸一滞,弯刀左手换到右手,切向对方的脖颈。王修真的左手右手一样灵活,这是他平时闲着没事锻炼出来的,他甚至还可以左手画圆、右手画方。用棍的军士没想到王修真这样灵活,吓了一跳,急忙缩腹扭腰,身子后仰,弯成一道拱桥模样。若是平时,见到这么俊的身手,王修真少不得喝彩鼓掌。但是在生死搏杀的瞬间,一分一秒的犹豫都可能要了他的命。王修真一招得手,步步紧逼,脚下一个滑步,屈膝,弯刀快、准、狠的砍向用棍斥候的腰间。这一下要是砍中了,锋利的弯刀便能将他腰斩。用棍的斥候来不及变招,伸手去挡!唰——刀光一闪,用棍斥候的左手四根手指被齐根削断!“哼——”他痛呼一声,脸色惨白,脚下猛地一蹬,逃过一劫。哄——屋内的篝火终于点亮,几个人连忙用手遮住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猛然间看到光亮,都有种不适之感。此时屋内站立的还有六个人。姜淼这边只剩下三个,宋哲脑袋被打开了花,魏正平右腿小腿中箭,上了房梁,剩下的姜淼和王修真也是个个带伤。不过有心算无心,秦军斥候那边伤亡更大。只剩下赤色巾幘的队长,还有使熟铜棍的斥候。其余的秦军斥候早已去见秦始皇了。姜淼喘着粗气:“喂,带红头巾的那个,眼下咱们是三打二,我也不欺负你,你们两个自裁,我留你们一个全尸。”
头戴赤色巾幘的斥候队长缓缓举起青铜剑:“三打二未必有胜算,逃跑的功夫,沈某也是拿手!”
话音刚落,赤色巾幘男子猛地窜到篝火旁,青铜剑插进篝火堆,“唰——”正在燃烧的木棍如天女散花,瞬间到了姜淼的面前。“艹!”
姜淼大骂,手中长剑一抖,将木棍打落。赤色巾幘男子趁机往门外跑!他一直保存实力,为的就是这一刻,只要能跑出去,抢到马匹,他就能逃出生天!“等老子出去,点齐人马,一定要将这几个大胜军的斥候碎尸万段!”
赤色巾幘男子眼看就要跨过门槛。突然红光一闪!门口居然出现了一个手持大刀的男子!赤色巾幘男子收势不住,眼睁睁的撞了上去。一颗头颅冲天而起!徐阳走了进来,顺手在赤色巾幘男子的身上将大刀上的血迹擦干净。姜淼安排他看好马匹。但是听到姜淼发出战斗的号角,徐阳便坐不住了,远远的听到祠堂内喊杀声,他便悄悄摸了过来。正好撞上了想要逃跑的敌军斥候队长。姜淼摸了一把脸上的黑灰,拍了拍徐阳的肩膀:“干得好!”
徐阳的到来,让使熟铜棍的秦军斥候彻底绝望。其实早在赤色巾幘男子逃跑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死斗的准备,队长逃跑,他心中并不怨恨,在这种情况下,能逃一个是一个。当啷一声。熟铜棍斥候扔掉了手中的熟铜棍,“你们杀了我吧,希望可以遵守你的诺言。”
“艹你姥姥,我杀了你!”
王修真抓起地上的弯刀,就要将这个熟铜棍斥候的脑袋砍下来。“抓活的!”
姜淼拦住了想要砍杀这个斥候的王修真,“活的比死的管用。”
这场战斗仅仅持续了半刻钟的时间,还要从姜淼等人射杀放哨的斥候开始算起。原本干净利落的祠堂,尸体遍地,鲜血染红了地面。敌军只剩下一个残废的斥候,其余九个斥候全部被杀。姜淼这边死了一个宋哲,还有魏正平受了轻伤,余下的只有徐阳完好无损。王修真抱着只剩下半个身子的宋哲嚎啕大哭:“书呆子,你怎么死了?说好了一起活下去,一起跟着大王打天下,你说话不算数啊!”
姜淼让徐阳替魏正平包扎伤口。徐阳用刀把弩箭的箭杆砍断,“要赶紧找大夫,拔出弩箭,否则伤口化脓就惨了。”
秦军的弩箭箭矢阴毒,许多箭矢都带有倒刺,射入人体后,造成极大的杀伤,如果贸然拔出,恐怕会扯断筋骨。“呵呵,没事。”
魏正平嘴唇发白,疼的冷汗直流。“什么没事,咱们这次探查了孙谷堆眼的敌军,又杀了九个秦军斥候,活捉一个,功劳早就赚够了。”
姜淼对徐阳道,“马上打扫一下,将宋哲兄弟的尸体绑在马背上,咱们一起回家!”
听到回家两个字,魏正平不说话了。他不想残废,更不想死。"书呆子,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王修真跳脱的神情再也看不到,取而代之的是成长和沧桑。有些事情,不经历,就永远不明白,经历了,能记住一辈子。男孩蜕变成男人,有时候只需要一个晚上。徐阳默不作声,先把那个熟铜棍斥候绑好,接着开始在死去的敌军斥候身上搜索,顺便把敌军的人头砍下来。这可都是立功的证据,是绿油油的银子!当然大胜军内部流行发粮票做军饷,所以这些人头应该是花花绿绿的粮票!“老徐,我帮你。”
魏正平休息了半天,瘸着一条腿,帮徐阳一起砍人头。忙活了半个多时辰,徐阳和魏正平过来汇报战利品。“一共九个敌军斥候人头,还有三十五个秦半两,不过有意思的是,我在红头巾的身上发现了这个!”
徐阳晃了晃手中的东西。“粮票?”
姜淼接过去一看,有些诧异,“难道咸阳城的老百姓也在用这东西?”
比起骊山和咸阳,粮票在蘄县等地的推行,遭受的阻碍是极大的。首先大胜军没有足够的经济基础,因为占领的时间短,没有形成完成的商业圈。攻占地的老百姓根本不认。即便大胜军内部可以用粮票买粮食、肉蛋之类的生活品,但是出了军营,他们的粮票就花不出去。大胜军里面多数是蘄县和大泽乡的人,他们回到家,家人问起一个月的月饷,这些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的军饷,就是一张没有巴掌大的塑料片子。许多老百姓怀疑这种花花绿绿的塑料片,是不是陈胜搞来骗钱的。“看来这粮票真是了不起的东西,以后我再不拿粮票去换秦半两了。”
徐阳将粮票贴身收好。这张粮票是面额一百斤,也是徐阳见过的面值最大的粮票。毕竟他们在大胜军里面,一个月的军饷也就是20斤粮票。徐阳欲言又止,眼睛往一旁撇了撇。“呜呜呜——”姜淼这才注意到,祠堂的桌子底下,还藏着一个女人!“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女人口中的麻布被拿出来,恐惧异常。刚才双方的打斗,她全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徐阳打扫战场,面无表情的把秦军斥候的人头割下来,那个血腥的场面,女人估计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女子是蘄县小徐庄人氏,因为前几天陈胜让蘄县附近的村民,到蘄县县城躲避。一些村子的人极力抵触,并没有及时进入蘄县县城。这名女子就是其中之一。她们的想法是,大胜军虽暂时获得了胜利,但只不过区区几万人,秦国大军一到,这些大胜军还不顷刻灰飞烟灭?在他们的认知里,秦国军队才是正规军,大胜军不过是流匪。谁知道被他们视作自己人的秦国军队,非但抓走了他们的男人充当壮丁,还将他们的粮食搜刮一空,就连女人也不放过。相比之下,大胜军的军士更像是王者之师。女子此时无比后悔。姜淼笑道:“姑娘莫要害怕,咱们大胜军,是咱蘄县老百姓自己的守护者,你看他,叫王修真,他叫徐阳,他是魏正平,都是咱们蘄县人,说起来,你们都是老乡。”
女人哭泣道:“我男人被秦军抓走当了壮丁,唯一的儿子也不知所终,家里都被烧了,我现在无处可去。”
“正好我们要赶回蘄县,你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姜淼心情顿时沉重起来。等众人将人头、铠甲、武器装上马,被拔得光秃秃的秦军斥候的尸体就留在了祠堂里。姜淼等人可没有那个闲工夫给他们收尸。收拾完,天色依然蒙蒙亮。姜淼等人策马离开了文成村祠堂,趁着天还没亮,他们必须马上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