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发难,凤景天有点坐不住了,忙道:“皇后,几个宫女闲言碎语,朕是不信的。现下该罚的也罚了,贵妃也知错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凤景天眼下着急把控朝政,还不宜与岳长河翻脸。我若先在后宫动了手,势必会乱了他的计划。他有此态度并不稀奇。只是,岳长河处心积虑让我祭天,我要咽得下这口气,我就不姓云。况且,时至今日,岳长河岂会不知道凤景天日后肯定会动他?岳子珊听了凤景天的话,似有宽慰,言语谦逊地道:“皇上,臣妾不才,处事欠佳,多聆听皇后娘娘教诲是应该的。”
“贵妃倒是生就一颗七巧玲珑心。要说教诲,本宫还真没有什么可说的。倒是有一件事,本宫今晚便与你说道说道。”
我嫣然一笑,转向凤景天:“在说道之前,臣妾想问皇上,臣妾身为中宫之主,对后宫的人和事有否处置权?”
凤景天从喉咙里吐出个“有‘字,眼神犀利,以一副”你要干什么’的表情瞪着我。岳子珊心知不妙,目光切切地定在凤景天身上。我装作没看见二人神情,语气骤然凌厉地道:“贵妃岳氏,给本宫跪下!”
凤景天一听,嘴才张开,话还未出口,便被我一句话便堵了回去:“后宫之事臣妾自认可以胜任,不劳皇上费心。”
岳子珊站在原处,左右无措,目光死死定在凤景天身上。她身边那个贴身侍女瞬间花容失色。我眯着双眼,好整以暇地道:“怎么?贵妃想公然违抗本宫懿旨?”
岳子珊被我言语一激,不敢不跪。她的贴身侍女也陪同跪了下去。我这才接着往后说:“贵妃岳氏自入主东宫,两载有余,膝下至今无所出,犯七出首条无子之过,即日起贬为庶人。本宫念你陪伴皇上有功,从轻发落,贬为六品美人。”
这下子,凤景天像嘴里塞了只鸡蛋似地,目瞪口呆地望着我。岳子珊几乎是完全愣住了,整个人僵在地上,好半天没缓过神来。整个凤雏宫的宫女太监都惊呆了。挺好!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我优雅地站立在两人面前,双手负在身后,冲岳子珊轻描淡写地道:“贵妃既然无话可说,还不谢恩退下?”
“皇后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
凤景天的措辞很得体,既有为岳子珊求情的成份在,又不乏对我的尊重,表面上看两不得罪,仔细一琢磨,其实说了等于没说。“重吗?臣妾不觉得。按民间之制,妾室无子之过,即便将之赠与他人也不算什么。臣妾念其随侍皇上左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姑且留个美人之位,已是开了恩德。”
我皮笑肉不笑地着望着凤景天,心想莫不是你舍不得?岳子珊的贴身侍女忙向我磕头求情,念念有词。“皇后娘娘,我们家娘娘性情温和,从来都是一心一意地伺候皇上。奴婢时刻看在眼里,求皇后娘娘体恤。”
岳子珊到底是有傲骨的人,自然不会向我低头,只迅速跪爬至凤景天面前,拽住他的衣衫,竭力道:“皇上,臣妾不服!”
凤景天再次开口:“皇后……”我打断道:“皇上与贵妃情深意笃,臣妾知晓。贵妃犯下如此大过,岂能不惩不戒?”
“皇上,臣妾不服!您要为臣妾做主。”
岳子珊仰头看向他,眼泪都流了出来,双手拽住凤景天的手不肯放开。我厉声道:“六宫之事皆在本宫掌控,即便皇上也不能挑衅宫规。本宫拿你问罪,有理有据,你有何不服?难道真要本宫让人把敬事录拿出来,让你仔细数一数你侍寝的次数?身为后妃,就应该把为皇族开枝散叶当作头等大事。整个后宫,数你侍寝次数最多,至今肚子不见动静,足以说明你没把为皇上绵延后嗣放在心上。既然你把身为后妃最重要的职责都忘了,你就应该退位让贤,以便能者居之。”
这一番话下去,甚是猛烈。岳子珊自是承受不住,想反驳又无从说起,整个身体籁籁发抖,只抱着凤景天,美目盈泪,似带雨梨花般楚楚动人。凤景天咂了咂嘴,想说点什么,见我一脸肃穆,又咽了回去。“按宫规,嫔及以上方可独居一宫。既已身为美人,清心宫是不能住了。这样吧,明日午时后,你便搬来凤雏宫住,本宫会命人将偏殿提前收拾妥当,绝不亏待你。”
我盯着岳子珊的脸,看着她的脸色随着我的话语越来越差,差到后来连哭都哭不出来,心说这便是我乐见的情形了。你岳家能害我,我也有法子打你岳家的脸。你不是想当皇后吗?我就让你住在皇后宫里来,让你时时刻刻看着想着皇后这个位置,就是不让你爬上去。“朕不同意。”
凤景天很恶劣地跳出来否决。我昂首挺胸,笑得开怀。“皇上不说,臣妾也知道您疼爱她。臣妾让她搬到凤雏宫,不正是想过几天将皇后之位腾给她么?”
“你——”凤景天哪会听不出来我是在挖苦他,不禁气急败坏,指着我,张着嘴却说不下去。我与凤景天四目相对,不急不徐地道:“岳美人,你还不谢恩,难道是想让本宫唤太监进来将你拖出去吗?”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她……”岳子珊的贴身侍女忽地上前,抱住我的腿求情,只是话不及一半,便被岳子珊打断了。“落雪,不许胡闹!”
落雪一心护主,并未因此噤声。“娘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啪——”岳子珊一巴掌甩在落雪脸上。落雪脸上登时起了五个手指印儿,不禁双手捂脸,委屈得哭了。岳子珊深深地看了凤景天一眼。这一眼,有爱,也有恨,更多的是一种刻骨的哀怨。奇异的是,凤景天被她这么一看,竟然像欠了她什么似的,缓缓别过脸去。我没有作声,静静看着两人的神情。岳子珊一反常态,以水袖拭干眼泪,郑重其事地向我谢了恩,然后起身直面于我,居然朝我笑了笑。一时间,我感到十分诧异。像料到我会有此表情,岳子珊给了我一句很坦诚的话:“云安安,我没有输给你,我只是输给了皇上。”
我迅速回了岳子珊一句:“是吗?我是妻,你是妾,你觉得谁输了?”
没想到,岳子珊毫不介意地又补了一句大实话,仿佛不打败我誓不罢休。“我有时间,你没有了。”
我没有示弱,以手指了指身侧的凤景天,见招拆招。“即使我没有时间,你也一定输,因为一个懂爱的人不会把爱情拿来论输赢,更不要说你爱的这个男人,他所爱的人是我。”
岳子珊的表情一连三变,在几乎愤怒地瞪了凤景天一眼后,悻悻地去了。落雪从地上爬起,小跑着跟了去。这么一来,我可算得上完胜,顺便贴心地提醒了岳子珊。“身为美人,身边仅允许两名随侍,可别临了又犯了宫规。”
岳子珊没有回头,但我知道她此时此刻恨不得杀了我。人走,茶凉,戏落幕。殿内安安静静,余下凤景天与我两两相对。他退回桌椅,一屁股坐回椅子,惆怅地道:“你真给我摆了一道难题。”
我垮下肩膀,褪下适才那副打了鸡血般的精神状态,唤了秋艾为我准备汤沐,疲惫地道:“我先前出门是打算去清心宫图得此事,没想半道上碰上大祭师,便聊了一阵,因为没有拿定主意要不要贬贵妃,就又折回来了。没料她的人倒先找上门来,既是如此,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你若为难,待我起程去魔湖后,再找个理由重封她一次便是。”
凤景天没有吭声。我进了内寝,仔细沐浴去了。一身衣衫褪却,自上而下尽是吻痕,乍一看还挺吓人。好在我事先有所准备,将人都遣散了,独自绻在温热的水里,嗅着花香,也不用因为无法示人而烦恼。从浴桶起身的时候,凤景天体贴地取了衣衫为我披上,轻车熟路地将我抱回床榻,安顿好我后,才和衣躺在我身侧,像有话要说。“你若有话便说,不然我真的睡了。”
我伸手晃了晃他的手臂,打着呵欠,眼皮儿是真的开始打架了。他宠爱地揉了揉我的长发,朝我颈项上努了努嘴道:“我……之前弄疼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