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对皇嫂真好!”
他蹦出这一句,一语中的,放心地走在了前面。是吗?他对我真好!我幽幽然默念着烈焰宏这句话,反复回味着。到了永清宫,豁然发现侍卫严阵以待,持兵以立,好不威武。果然守备森严!我和烈焰宏相互对望了一眼,都没有底,不知这回负责的守备头领是谁?是否还是我识得之人?“皇后娘娘请止步。”
离宫门还有百尺之远,侍卫已经上前落跪喊停。我试着朝前又走了两步,侍卫不敢不让,退跪两步,再次朗声道:“请皇后娘娘与如月王停步,切勿为难我等,皇上今早刚刚下了旨,任何人不得入内!”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会前来!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呀!我不禁转头朝有些胆怯的烈焰宏轻声笑了笑:“皇上可真有先见之明,早就知晓你我会到此一游!”
“皇嫂,我们还是回去罢,以免皇兄怪罪。”
与我的轻松不同的是,烈焰宏声音里充满了惧怕。“既然来了,当然不能白走一趟!我倒真想看看你皇兄对我是真宠爱,还是假意惺惺!”
大笑着,我朝前急走数步,绕过那跪地的侍卫。那侍卫连忙起身追在我身后:“皇后娘娘请回。否则休怪我等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你敢!”
我提高了音量,那侍卫愣了一瞬。这时,我朝还在原地的烈焰宏道:“你不是要见你母后吗?还不快跟上来。”
经我一提醒,他才颇为不安地匆匆上前。与此同时,前方的侍卫见我不听圣令,已然跨步上前,亮出雪亮光闪的刀,嘴里说道:“皇后娘娘!您若是再往前走,休怪军刀无情。”
我才不怕他威胁,不退反进地将脖子往那刀前一伸,又笑。这下子可把烈焰宏与众侍卫都吓得脸色雪白,“娘娘——”然后架在我脖子跟前的两把耀眼的刀就此松了开去。先前我上前两步侍卫跪地退后时,我就知道他们终是不敢把我如何的,只是看谁的态度强硬一些罢了,当下脸上笑意更盛,朝面无血色的烈焰宏道:“走吧!再不进去,一会儿你皇兄就该亲自出马了!他武功高强,我可不是他的对手,到那时,我就真的没有办法帮你了!”
其实除了他想去见母亲,我也一直想到永清宫看看,一是想去看看火莲花,二是想去看看什么样的母亲可以将烈焰明伤得如此深,三是我想亲自问问她当初为什么派锦衣卫杀我!假若烈焰明永远这样拒绝性地将爱母亲的心封闭起来,停留在痛苦的恨意之中,他的人生会美满吗?答案是不会!我想为他解开这心结,不想欠他太多。“谢谢皇嫂!”
见此情景,烈焰放松了些,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眼睛睁得大大的,随时注意着侍卫们的举动。步步上前,百尺之距急剧缩短,我没有丝毫惧意,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面前的侍卫们欲挡却又不敢向我作出半分伤害,只是不停地后退,后退。直到他们退无退之时,我已面向宫门,大喝向众人:“想拦本皇后么?还不给本宫让开!”
神情一颤,众人相互顾盼,好一会儿,才不甚甘心又无奈地让了一条通道出来。我推开沉重的宫门,永清宫的殿前廊道空无一人,真是冷清呀!想必被禁的皇太后的日子与当日永秀宫如出一辙吧!“快进去吧!”
我站在宫门处,以眼神视意烈焰宏先行入内,自己垫后关闭了宫门,将侍卫们睁得老大的数双眼睛阻隔在外。因为雨水过多,一些花草已呈现枯败之势,显然是缺少打理之故,真可惜了这些上好的珍奇异草!我叹息着,与沉哀的烈焰宏快步至内庭。迎面而来的是一片清水荡漾的莲池,细细微风吹来,孤独的莲花朵朵,火一般妖艳,撑开在已经快要变黄的莲叶之中。还有许多已经干瘪的莲杆,东倒西歪地耷拉着,为整个景致里横添了几分腐败之气。莲池的对面,坐着一个肃静的身影,服装发饰一丝不苟,只是面色有些阴郁,正仔细地瞧着池水,好像池水里有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不用说,这一定说是皇太后无疑。“母后——”许是两月余未见到自己的母亲,烈焰宏当下激动得大叫一声,拔腿朝对面飞跑。她却恍若未闻一般仍盯着莲池,连半分反应也没有。直到烈焰宏已扑倒在她面前,她才扬起了脸,脸上却没有一点为人母该有的慈爱,而是一种深切的厌恶,仿佛她面前的是敌人一般,冷冷地道:“没用的东西,连母后都保护不了!”
这哪里是一个母亲?分明是一个不甘失败并将失败过错都推给别人的政客。“母后,他是宏儿的兄长呀!母后?除了权力,这世界上难道就没有您所牵挂的事物吗?”
“牵挂?哼!”
她冷笑了数声,不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那种姿态与气魄阴鸷极了。“本宫被禁于此,可有谁牵挂过本宫?身在皇权之中,没有了权力就等于没有了一切!本宫为了生下他九死一生,从那时候起本宫就知道,本宫所有的一切都将毁在他的手里,如今看来不正是如此么?若是当初恨心一点,就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难道你还不够狠吗?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却亲手狠狠刺了他一刀,在皇陵还要置他于死地。”
随后走到她面前的我对她所表现出来的冷漠与无情感到寒心极了。“噢,新晋的皇后,就是他将这满池的火莲摘了去讨好的人儿,果真娇如云间月呀!”
她一边狂笑,一边不耐烦地抖开烈焰宏的双手,害得他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起身高傲地走到我面前,目光凌厉如电。我伸手,将烈焰宏扶起来,直面她道:“你错了,我不是新晋的皇后,我是那个你几次三番派锦衣卫迫害追杀的无辜者!”
“那群饭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的脸色阴睛不定,变得极快,凶残之色暴露无遗!毫无疑问,烈焰明与烈焰宏都继承了她绝顶的美貌。不过老天开眼,他们并不像心如蛇蝎的她一样狠毒,反而有着各自的真性情。“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派人害我?我到底哪里招惹你了!”
“哼,你没招惹本宫,你只是招惹了皇太子而已!谁让你长了这张与纱国公主一样的脸面?”
她嗤笑着,“你一死,纱国公主一死,天下大乱,焰国大权唾手可得,本宫就有机会掌执天下,何必屈于后宫?”
好一句‘何必屈于后宫’,真是不折不扣的武则天式的人物!崔尚书说过,她早就知道我与花舞凤长得一样!照她的性格,当初烈焰明的一举一动应该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才是,所以她一发现烈焰明与我纠缠,当机立断地派人到山庄抓走我,除了打击烈焰明之外,还消除了一个备用的‘花舞凤’,想得真是周全呀!除了这个,会不会花舞凤也是她派人所杀?或者那日云极殿的太监也是她所派?被禁足后的她还有这个能力吗?这个问题盘旋在我脑海里,深深打量着她,衡量着这种可能性有多大!“母后,您怎么还不醒悟?权力真的能带您快乐吗?除了权力,您的眼睛里就什么也没有了吗?您现在落到如此境地,就是权力和欲望所害的呀!”
站在一旁难过得心如刀割的烈焰宏眼里盈着晶莹泪花,真心真意地劝戒着自己的母亲,希望她能跳出她自己所构筑的欲望国度。可是,她根本不以为然,立场坚定如磐石一般,执迷不悟,几近疯狂地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为了权力与天下,本宫可以放弃一切。”
“走吧,烈焰宏!你的母后已经无药可救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不得不告诉他这个令人沮丧的事实。“母后,您醒醒,您的权力之梦已经终结了!您看看皇儿,您看看皇儿!”
心软的烈焰宏抱着太后,哭得伤心欲绝。但是她只是嫌恶地想要摆脱他的拥抱,只是笑,又踢又打地道:“皇儿?哼,要你这个皇儿有什么用?你给本宫滚,滚——”那种近乎痴狂的笑声令人不寒而栗,像背后还藏着无休无止的罪恶与祸心一样。挣脱他的包围,她叫嚣着谩骂着,弃亲生儿子于不顾地走向内殿,步履张扬,哪有一个正宫太后的雅致模样儿或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