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刑司赶到惊鸿殿出事的殿宇时,看见小婵吊死在梁上,吴芳儿倒在一边,尸首早已凉透。 地面有个裂成几瓣的碎壶,碎壶样式独特不常见的,地上有滩干了的水渍,闻之像酒。 桌上有封遗书,还有一个杯底剩了点果酒的茶杯。 吴芳儿应该就是喝了里面的毒酒身亡的,茶杯里的果酒残渣已让御医拿去验,看看下的什么毒。 太后蹙眉道:“惊鸿殿这帮玩忽职守的狗奴才,待事情查清楚,都发落了去。”
秦嬷嬷应下。 其实太后看到惊鸿殿的管理乱得不像话时,就已知道症结出在吴芳儿身上。 每个奴才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有好事就往主子眼前凑,有坏事就推别人向前,自己有多远躲多远。 吴芳儿不会御下,只是人已死,多说无益。 太后继续翻口供,看见一处,诧异道:“武美人下午见过那畏罪自杀的宫女?”
这可有些巧了。 秦嬷嬷点头:“是如此,听说周答应撞见了,奴婢已派人去请周答应过来核实。”
太后将口供放下,威仪道:“这么说,武美人指使小婵毒杀吴美人,十有八九了?”
秦嬷嬷躬身:“奴婢与此事兴许有些干系,不敢置评。”
太后眼皮一跳:“什么,与你有何干系?”
秦嬷嬷退后两步跪下禀报:“武美人说小婵求她去惊鸿殿之前,还有一个伪装成庄宁宫人的宫女来请她去惊鸿殿,现下已经证实确有此人。这宫女是以奴婢的名义去请的武美人,奴婢方才出去查过,今日庄宁宫里无人去汀梨院,没人和这宫女对得上。”
太后松了口气:“哀家还当什么事呢,起来吧。”
秦嬷嬷谢恩起身。 太后沉吟道:“如此说来确有疑点,只是也不排除是武美人为摆脱嫌疑故意所为,毕竟是不是请她去惊鸿殿,皆出自她之口,无旁人听见。且那封遗书上指明了是她,单凭刚才这点不足以洗脱她的嫌疑。”
太后虽对梨花有好感,但一个人行差踏错是很容易的,姐妹间尚可反目互相残杀,何况两个同品级的美人呢。 那些年她见得多了,自不肯轻信。 秦嬷嬷只说已着人去查那宫女了,旁的没有说。 她私心里是不肯信吴芳儿是梨花害死的,但眼下证据对梨花很不利。 就在此时,外头有人求见。 太后宣人进来,就见审问梨花的老嬷嬷擦着热汗进来,一头拜倒在地:“太后娘娘,那封遗书兴许是伪造的,那叫小婵的宫女,她,她不识字!”
“不识字”三个字在大殿中回响。 太后和秦嬷嬷精神同时一振。 秦嬷嬷眼眸精光闪烁,厉声道:“沈三婆,在娘娘面前莫要信口开河,你可查实了?”
老嬷嬷磕头道:“奴婢不敢。”
她听了听梨花说小婵不通文墨后,怕有误,立即去找知春查证。 知春忘了有没有和梨花说过,但主仆二人培养的默契在此刻发挥作用 她毫不犹豫:“对,小婵不识字,嬷嬷不信可以去找当初掌仪司的教导姐姐问!”
很多规矩都需要讲大白话给小婵听,才能听懂。 作为吴芳儿的宫女,其他秀女的奴婢不怎么待见小婵,就知春好心一点,学了规矩后会和小婵说一说。 教导的宫女是知道这事的,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沈三婆听后,又马不停蹄去掌仪司,终于证实此事。 太后听完经过,和秦嬷嬷对视一眼,皆知遗书是伪造的,那背后兴许还有一人。 此人毒杀吴芳儿,陷害武美人,歹毒无比。 太后震怒,这么重要的信息,现下才查出来,查案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险些冤枉了好人。 她一挥手,宣汀梨院和惊鸿殿主要人物进殿问话。 还不等两殿的人进来,又有人来报,周答应到。 受审的房间里,宫人看着眼前的大猫,又惊又怕。 他是奉命来请武美人去主殿的,但刚进来,一只大猫就走到了门口。 那大猫往里看了一眼,往门中央一趴,又看了里面一眼,犹豫了一下开始舔毛,把门堵得严严实实,不走了。 宫人绕到侧面,想贴着门边出去。 谁知那认真舔毛的大猫,立即抬头高冷的盯着他。 宫人顿时不敢动弹了,大猫这才重新舔毛。 梨花无言地看着眼前的乌雪,心想这猫怎么神出鬼没的,那模样看着还挺神气。 两相僵持之下,宫人满心焦急,太后正等着呢,怎么办。 正在这时,门外出现了一个人,宫人见状赶忙求救。 张德发也是心累,他哪有乌雪走得快啊。 到惊鸿殿,他发现乌雪并没有去吴美人的殿守着,而是去了靠近大门的某间屋子。 于是张德发赶忙过去看,这一看就发现乌雪把人的去路给挡住了。 他往内看了一眼,精光一闪:“武美人安。”
此时能在这里的人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梨花心念微动,大内总管张德发在此,大猫也在此,是不是代表妖孽快来了? 她忽然浮起些莫名的情绪,她计算好了一切,却没把妖孽计算在内。 要有变数了,梨花心想,暗叹一口气,在心里没忍住又骂了一顿妖孽。 她的克星,大克星,每回遇见他就没好事! 唉,第一张牌小婵不识字已经抛出,希望后面一切顺利。 梨花面上不显,含笑点头回了一句张德发便不再说话,太过热情会适得其反。 张德发对梨花没别的不好观感,严格说起来还欠梨花一个人情。 自按照梨花的话重新布置了苍辰殿后,一切都好。 不过最近他发现皇帝回去后,皱眉的次数渐渐多了,他心里惴惴,不知情况。 但如果梨花和吴美人的死有关,那就休怪他无情了。 张德发礼貌性问了安后,那宫人就火急火燎朝他求救。 张德发连忙去哄乌雪:“哎哟,祖宗,弄错了,不是在这里,是在那边。”
他指了指偏殿,心道就算再通人性的御兽,还不是没人聪明,连人都搞错了。 乌雪充耳不闻,继续挡在门中央有条不紊的舔毛。 它总觉得见到这女子,就想起之前自己乱糟糟的毛发,下意识就想舔一舔。 张德发见乌雪不理,苦口婆心解释,好说歹说劝乌雪别挡道,去偏殿那处守着,就算不去,起码让个道,让人出来。 甚至把太后给抬出来,说屋里的人被太后传召了,得赶紧去。 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