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绣云自己不想再刺绣就不想吧,只要不出宫就好,往后选入宫妃,苟一苟还能混口饭吃,就是她那么笨,要委屈点而已。 梨花想到这里,全然想通了,懒得再操那么多心了,反正有背锅的了。 等她喝了一口水,便见孙绣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显然是没料到她会那么激动,说的话那么扎心。 梨花难得的不太自在。 她清了清嗓子,缓了缓口气:“女红这一行,我是不行的,我从未想过在这上头多花费时辰,而你是我见过的,唯一可能沉下心来钻研女红之人,我记得几百年前有个女红大师吧,你若是不放弃,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那样的人物。”
“先生这么说,是要放弃女红?”
孙绣云当即问道,不问别的,也不提刚刚梨花那些扎心的话,偏偏问这一句。 梨花都放弃劝说了,也就无所谓隐藏自己的想法,不怕带坏头了:“也不算放弃,而是用不着,我没你的耐心潜心钻研不了,原就没想在这上头走多远。”
当初是为了完成狗系统大家闺秀的任务而已,往后也没想怎么用。 孙绣云追问:“那你自创的绣艺怎么办?”
神色有些激动。 梨花没注意她的神色,很自然地说:“还能怎么办,就那样呗,不是什么大不了之事,你要是没有放弃女红,我倒是可以教你怎么绣,可惜——” “好!”
“嗯?”
梨花话没说完,就被打断,紧接着看见孙绣云紧张地看着她,梨花问:“怎么了?”
孙绣云激动地握住梨花的手:“先生,我说好。”
“好什么?”
梨花不解,都放弃了,还好什么。 孙绣云真诚地看着梨花,满脸不赞同:“先生,我不知您是这么想的,您怎能不接着研习呢?您那门绣艺如此好,若是研习下去,定能有一番大成就,为天下人所知。”
梨花似乎明白了什么,试探性的说:“可我本就无心于女红,没那么多心力,若凭我,定是放弃的。”
“不可!”
孙绣云急了。 梨花眸中精光一闪,感觉峰回路转:“那怎么办?”
孙绣云咬着唇想了想,随即坚定了信心,激动中带着一丝羞涩道: “先生,若您不嫌弃,我,我愿拜您为师,替您研习下去,帮您发扬光大,只求您别让它失传。我保证,便是往后我会了,它依旧是您所创的绣艺,不会夺为己有。”
话音一落,她二话不说执弟子礼,拜倒在地。 梨花心情有点复杂,嘿,柳暗花明了,刚刚好说歹说人家都不回头,现下竟怕技艺失传要拜她为师了! 早知如此,她开始就威胁,要是孙绣云放弃女红,她也放弃好了,不就不用费那么多功夫了? 梨花心头感想万千,心想才女的脑回路都这么清奇的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孙绣云不放弃女红,这才女就算保住了。 她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平了这个坑,但收徒是万万不能的。 接下来梨花又一通劝,答应教给孙绣云,却死活不肯让人拜她为师。 她人生还那么长,何必收个徒弟麻烦自己,再说了她也没什么能教人家的,而且万一哪天嗝屁了,还愧对师傅的名头。 再来将来有人想对付她,多个徒弟不过多个炮灰罢了,还是别害人了。 好不容易劝到孙绣云不再想拜师,梨花感觉全身筋骨都松了。 今夜不虚此行啊,她头回将人劝得回心转意,觉得很不赖。 梨花也不废话,抓紧时辰教起来。 孙绣云在女红上的天赋果然惊人,梨花就稍稍点拨了几句,教了一遍针法,孙绣云就全学会了,还能举一反三,十分有灵性。 梨花感叹,孙绣云在刺绣上有多聪明,其他地方上就有多笨,果然上天是公平的。 算算时辰,梨花准备回去就寝了,两人起身走向门口。 临走前,梨花问了问孙绣云和朱秀女出去后的情景,没出她所料,朱秀女就是蛊惑孙绣云来对付她和其他秀女的,损人不利己。 梨花想了想,还是劝孙绣云那样的朋友不要也罢,不是真的朋友,给她分析了几句,尽自己最后一点能力,往后她就真不管了。 孙绣云羞愧不已,又感激地说:“多谢先生,想来等我出宫后,我与她之间便不会有什么交集。”
说着有些惆怅起来,朱秀女毕竟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嗯嗯,那就好。”
梨花安心了,往前走了两步,又猛然转身,怀疑自己听错了:“啥?你说啥?出宫?”
孙绣云抬眸看向她,面上飞扬着一抹神采,郑重点头: “是的,先生。您方才斥醒了我,我这人笨,其余一无是处,又识人不明,唯一会的便只有女红,在宫里却是没什么用处的,不若出宫去。”
她双目有神,望着天边的星辰道:“先生不知,你方才提到的女红大师,正是我想成为之人。她刺绣如作画,心之所向针之所往,她的洒脱肆意正是我所缺的,先前我总害怕踏出这一步,先生方才之言惊醒了我。”
梨花心里不断握了根草,方才她说那么多,孙绣云都没太大反应,合着全听进去了,在这等着她呢! 梨花下意识朝外看去,便见小怔子跟孙绣云的婢女像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在外头杵着,两人正看着她们。 大眼瞪小眼之下,梨花心里是全然完了的想法。 她心里眼泪像洪水一样哗哗淌,这下瞒不住了。 幸好还有朱秀女那倒霉蛋,挡枪子的,若有人来问罪,全推给朱秀女好了。 梨花也是服了自己了,她是真心劝人清醒劝人向好的呀,怎么劝一个走一个? 真是见鬼了,不得不信邪! 梨花心里不断忏悔,知春啊,她知道错了,往后再也不劝人了,一劝人家就走上了不归路。 唉,惆怅呀…… 庄宁宫里。 太后拿着誊写的成绩,眯着眼睛从上到下一个个看过去,只觉得这成绩榜跟考状元张榜一样新鲜,哪个考得好,哪个考得不好,一目了然。 这成绩还是铁打实心的,有分值,是多少就多少,一点水分都掺不了。 看到第一个名字,太后老怀欣慰地说:“不错不错,此次她考得还不错。”
秦嬷嬷站在一旁提了盏琉璃灯照着,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嘴里笑着搭话:“娘娘说的是,小主一向聪慧过人,这回可考了头名呢。”
太后高兴得直乐,嘴里却说:“不过才小小日考,当不得什么。对了,不是说昨儿还个个都是劣等,今日这一瞧,不是有许多优良么?”
她指了指日考榜的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