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离沉默了片刻,看着林昭仪满面泪水的面容,半晌无言之后,欠了欠身便转身告退。这样柔弱的女人,在这皇宫之中轻而易举的便能被吞吃干净,说不定连骨头都剩不下。她……帮不了她。林昭仪似乎是已经想到了这宫里根本就不会有人理会她,因此见陆长离离开,也没有说什么。“昭仪娘娘。”
就在走出几步之后,陆长离突然回头,深吸一口气,笑着对林昭仪说道:“今日虽未济,来日当可期。在这世上能登高者数不胜数,但大多都只是昙花一现罢了,登得高不算什么,不摔下来才算是真本事。同样,就算是一朝被人踩在脚下也不算什么,山脚下的石头,虽然被无数人践踏而过,但是等那些人摔下来的时候,却也能磕得她们头破血流。”
说完这句话之后,陆长离并没有去看林昭仪的脸色,而是直接毫不犹豫的抬步离开了。陆长离的身后,林昭仪是真的被陆长离吓得不轻,一张脸颜色煞白。过了许久,林昭仪才算是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今日虽未济,来日当可期……”陆长离怀里揣着蛇藤草,脚步轻缓的往回走,心里却是在想着方才的那位林昭仪。她当然不是那种好心倒会去多管闲事的人,陆长离方才之所以对林昭仪说那么多的话,不过就是看中了这位林昭仪的潜力。这位林昭仪,美貌更甚于僖嫔,而且性子柔弱我见犹怜,若非是她实在不善于钻营,在这宫里断断不会是如此境遇。只是可惜,宫里人人都知道她得罪了楚贵妃,这林昭仪日后想要爬起来,当真是不容易,除非……陆长离眼眸闪了闪,想到了如今中宫那位常年卧病的皇后娘娘。若是皇后娘娘重新理事,皇宫之中断然不会是楚贵妃一家独大的局面。陆长离可以确定,几个月前他家里的那一场大火,绝对是宫中之人的手笔。然而皇宫之中,除了那位皇帝陛下,能够将手伸出宫外杀人全家的,似乎也没有几位。至于皇帝陛下……陆长离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毕竟,若是皇帝陛下想要一个人死,直接下旨便可以了,根本不用费尽心思的去掩人耳目。现在,她想要调查出事情的真相,就只能从僖嫔娘娘身上下手了。陆长离快步往回走着,深宫之中的夜里,仿佛耳边都回荡着无数冤魂的哀嚎一般,就连陆长离这样自诩死过一次的人,都禁不住的心中发寒。就在这个时候,陆长离一个不慎,突然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道修长的人影,当即便是一个踉跄。还不等陆长离反应过来,那人竟是想也不想的就一脚踢了过来。“放肆!”
陆长离眼皮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便闪身躲了过去。“你有病啊!”
陆长离皱着眉头,没好气的开口骂了回去。但是在话音落下的一刹那,陆长离却是立马后悔了。能够在深夜出现在后宫里的男人,用头发稍想一想,就知道是谁了。在这一瞬间,陆长离恐惧到了极致,手脚都变得冰凉无比。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在这一刻,陆长离的脑海之中几乎是思索了无数的对策,甚至于拔腿就跑都想出来了。但是,上次当众顶撞皇帝陛下或许不算什么,但若是她半夜三更在皇帝陛下面前逃跑了,那她就必然成了居心叵测之辈,亦或是被当成刺客都有可能。到时候,就不是像上次那样可以简单脱身的了。在迅速的将利弊分析清楚之后,陆长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为了避免被听出声音,连嗓音都刻意的压低,听上去甚至是带着些颤音。“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还请陛下饶命……奴婢该死……”空气中依旧是一片寂静,陆长离跪伏在地上,除了听到御花园中隐约传来的虫鸣声,便是面前这人身上的酒气。这酒气很是浓烈,似乎是一种产自西北的烈酒,凭空点火便能够燃起来的那种。过了许久,就在陆长离跪的双腿都已经开始麻木的时候,头顶才再次传来男人略带着一丝迟疑的声音。“你是……”闻言,陆长离心中瞬间一动,眼神也禁不住的闪动了一下,在确定这位皇帝陛下不像是方才那样暴戾之后,便大着胆子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回禀陛下,奴婢是承德殿的洒扫宫女啊。”
陆长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来的胆量,竟然敢在皇帝陛下面前就这样明晃晃的扯谎。毕竟,虽然皇帝陛下现在看起来已经是喝醉了,但是事后却未必会忘记,不过好在这是在夜里。“胡说,朕根本就不曾见过你!”
萧彻直接甩开了想要上前去扶他的陆长离。陆长离此时已经定下了心来,深吸一口气,勉强的压制住心中的恐惧,面上恭敬又淡然的说道:“奴婢人微言轻,陛下又怎么会记得奴婢的面容。”
萧彻因为醉酒,所以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薄红。他认真的想了想,最后勉强认同了陆长离的说法,“你说的也对,不过……朕为什么会在这里……”闻言,陆长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硬了片刻,但是却很快镇定下来,“方才陛下还说要到前面的亭子里去坐一会儿,透透气呢。”
虽然陆长离说话的时候极为镇定,但是实际上却已经是手脚冰凉浑身发颤。不管她平时再如何厉害,陆长离到底也是个十六岁的少女而已。她现在犯得,是欺君大罪,她又怎么可能会真正的不动如山。听到陆长离的话,萧彻昏昏沉沉的点了点头,任由陆长离扶着往前走。陆长离直接将萧彻扶到了刚刚林昭仪所在的八角凉亭当中。看着两个人相扶而来,林昭仪原本是有些疑惑的,但是当看清楚了陆长离扶着的人到底是谁之后,当场便吓得几乎是失声叫了出来。“啊……你……这是、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