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谢尚书府。 邵夫人小心翼翼抬起手,满意的看着白玉香炉里繁杂的图案时,外面小丫头通传,谢尚书回来了。 邵夫人没理会,从丫头手里接过点燃的线香,凑近香炉中的香篆。 谢尚书进屋,走到邵夫人身后,看着她小心的点燃了香篆一角,闻了闻,微笑道:“这是你新配的香?添了柏枝?”
“嗯,说是柏枝是能上达天听的。”
邵夫人将线香递给丫头,对着青烟袅袅的香炉,双手合什,一脸虔诚。 “这是平安符?担心阿泽?”
看着邵夫人祈祷完,谢尚书看向香炉内的图案问道。 “嗯。”
邵夫人声音低低,透着深深的忧虑。 “你心思太细,凡事想得太多,忧虑太过。再说,这平安符是道家的东西,你这合什……女人家。”
谢尚书一边笑一边摇头,怜惜的抚在邵夫人肩上。 “你放心,这一战,从皇上登基那一天,就开始准备了。 先皇,皇上,两代明君,从先皇据有京城一带起,就薄税轻徭,大兴农桑,休养生息,最近二十年,又几乎停止了征战。 现在的国力,就算南北同时大战,也能支撑至少一年。 现在,霍帅只是防御,连兵力都抽调南下,朝廷要支撑的,只是阿泽这一处而已。 阿泽后勤辎重,又是太子亲自调度。 打仗打的是国力,是后勤辎重,你放心,阿泽这一战,必定大胜,最坏,也不过多拖上三五个月。 阿泽用兵,就连皇上,一提起来,都是赞不绝口。 你不用过于担心。”
“嗯,”邵夫人头抵在谢尚书肩上,低而柔的嗯了一声,片刻,又叹了口气,“我是担心阿苒。”
“她在阿泽后面,有阿泽,她更不会有事,你总是忧虑过多。”
谢尚书温柔的抚着邵夫人的后背。 “女人和男人不一样,要是女人能有你们男人一半的坚强,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要是能说得上话,当初我肯定不会让她跟着阿泽。 我很害怕,要是她有个……阿泽可怎么办? 这些天,我总是做噩梦,一想到这些…… 我怕得很。”
邵夫人眼泪下来了。 “别怕,不会有事的,怎么会有事儿呢?现在不是咱们当年那时候,阿泽后方有朝廷,真有什么不妥,也不过就是退到襄阳。 不是咱们那时候,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你放心。”
谢尚书柔声安慰。 半晌,邵夫人忧虑忡忡的低低嗯了一声,“我想去一趟襄阳,听说襄阳有位道长,神通广大,我想请他……” “襄阳远在千里之外,哪能说去就去,你一向病弱,且放宽心,你这样忧心,与阿泽无益,反倒是你这身子骨,哪受得了? 晚上我早点回来,陪你去大相国寺上柱香,好不好?”
看着邵夫人慢慢点了头,谢尚书又柔声劝慰了一会儿,才出门而去。 送走谢尚书,邵夫人站在廊下,出了半天神,吩咐叫平嬷嬷进来。 平嬷嬷进到上房,上房内侍立的丫头婆子都已经退了出去,邵夫人端坐在榻上,垂眼抿完了半杯茶,才抬眼看向平嬷嬷。 平嬷嬷迎着邵夫人的目光低头欠身。 “这些天,我总做噩梦。”
邵夫人声音低低。 “阿泽自小儿跟着你,你最知道他的脾气,那性子,跟他阿爹一模一样,看着无情,其实…… 唉,要不是过于重情了,何至于困在阿润这件事上出不来?当年,就是咱们谢家,伤过多少孩子? 唉,这些天,我怕极了,万一,阿苒有个万一,阿泽该怎么办?”
邵夫人泪眼盈盈。 “这些天,我夜夜做噩梦,又不敢跟他阿爹说。”
“夫人放宽心,王爷吉人天相,王妃也是。”
平嬷嬷安慰道。 “这些没用的话……” 邵夫人拭着流下来的眼泪。 “我想来想去,你可还记得当年,我跟阿泽他爹订亲前,你陪着我去祈福的事儿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那位白道爷,真是神仙一样!说夫人跟老爷这亲事一定能成,还真是成了,真是说什么就是什么!”
“嗯,白道长有个徒弟,姓吴,现在落脚在襄阳城外的流云观,你知道咱们那回是怎么祈福的,你替我去一趟襄阳,找到吴道长,问问他白道长现在怎么样了,要是能请白道长替阿苒祈福最好,要是……” 邵夫人叹了口气。 “如今也不能算太平,要是找不到白道长,就请吴道长替阿苒祈福,听说吴道长已经得了白道长的真传了。”
“那王爷?”
“不用替阿泽祈福,只要阿苒好好儿的,阿泽必定好好儿的,我只担心阿苒,她要是有个万一,阿泽只怕……” 邵夫人顿了顿,泪眼花花。 “只怕听到信儿,就要疯了。”
“是,我去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就启程,夫人放心,我一定找到两位道长,好好替王妃祈福,王爷和王妃福大命大,夫人放心。”
平嬷嬷连声应了,安慰了两句,就告退出去,准备启程去了。 …………………… 李苒被一阵寒风惊醒,呼的坐了起来,把正踮着脚靠近床边的谢泽吓的往后退了一步,忙笑道:“是我。”
“你回来了,你怎么,像个贼一样。”
李苒听到声音,欠身跪坐往前。 “她们说你昨天睡得晚,我本来想悄悄进来,守在旁边,等你醒了,没想到还是惊醒了你。”
谢泽脱了外套,坐到李苒旁边。 “我觉浅,一点点动静就醒。”
顿了顿,李苒笑道:“你在的时候不这样。”
“嗯,再睡一会儿?”
谢泽揽着李苒,声调含糊。 …………省略一万字…………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紫茄再次查看了一遍净房里的热水,又到小厨房看过一回。 小厨房已经重新做过一回早饭,紫茄仔细看了一遍,指着几样点心,吩咐再做一遍。 等到李苒和谢泽起来,收拾好吃早饭时,已经日上三杆。 吃好早饭,谢泽看起来很自在的靠在榻上。 李苒捧了杯茶给他。“什么时候走?”
“再过一个时辰。”
谢泽瞄了眼旁边的滴漏。 “你的营地离这儿多远?”
李苒也瞄了眼滴漏,一个时辰一眨眼就过去了。 “就在城外,也算在这儿。一会儿我要去李侯爷军中。”
谢泽示意李苒挨着他坐。 “要开始打仗了?”
“大约还要等一等,咱们在等北边的信儿,他们大约也在等,不过,应该快了。”
谢泽露出丝笑意。 “他们偷袭了曹县?试探?”
“嗯,曹县烧了小半座城,好在人都逃出来了。你那面旗竖得很好。”
李苒听到谢泽最后一句旗竖得好,低低喔了一声,“真是冲着我,冲着你来的?想试探什么?”
“嗯,你身份不一般,蜀地的人,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读书人,对你身上的血脉,都很敬重,祁伊知道你跟着我来了,派人试探,也是应有之理。”
谢泽避开了那句冲着他。 “小五说,蜀地这些年也是任贤用能,轻税薄役,休养生息,说祁伊练兵多年,这一仗很不容易打。”
李苒想着安孝锐那些关于蜀地和祁伊这个主帅的介绍。 “嗯,所以不能再等了。你护好自己就行,不用担心这些,有我呢。”
“好,那你也不用担心我,我肯定能护好自己,不管什么时候。”
李苒严肃而郑重的交待谢泽。 谢泽失笑,伸手揽过李苒,低头抵在她额头,好一会儿,才抬头笑道:“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想你,很想。”
“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李苒扑到谢泽怀里。 “桃浓让我别成天没事净想你,说我一想你,你就会心乱,真的吗?”
“我也天天想你,你心乱了吗?”
谢泽笑个不停。 “有点儿乱。”
李苒抬手按在胸口,仔细回想,认真回答。 “我不会,只要一想到你好好儿的,喝着茶看着花儿,安安心心等着我回来,我就很安心。”
谢泽也伸手过去,按在李苒胸口。 “你可以放心的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