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发现,自己除了爱她,根本不了解她。赵秋凌目光中带了几分嘲讽,如今,傅洛弘竟也怀疑了她,且不论暗中杀了卫庄又嫁祸她的人是谁,光凭这点心思,便足够了,直视傅洛弘的目光,冷冷发问:“八皇子是觉得,他能杀我,我却不能杀他么?”
傅洛弘显然受到了惊吓,肩上的头发乱飞,一下一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般冰冷张狂,甚至带着狠毒的言语,是她说出来的,脸色惨白,“那么上官婉儿呢?她陷害过你,你便……你便……”“便纵火,将人杀了对吗?”
赵秋凌接过话,傅洛弘终究还是善良,“既然八皇子殿下这么认为,何不立马将我抓了,好给上官家一个交代,给殿下侧妃一个交代?”
“秋凌!”
傅洛弘厉声道,她知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若她杀了人,他自可以帮她洗刷的干干净净,大不了,找个替罪羊,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她疏远狠绝的态度,却让他觉得可怕。第一次,觉得这般可怕,可怕到陌生,似被鬼怪附体一般。“殿下,你看她承认了,这等劣迹斑斑的女人,还请殿下为婉儿做主!”
上官清儿从后面扑过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袖子中的手紧紧攥着。殿下到底有多爱这个贱人,如今背上两条人命,却还想袒护她。不过今苏,苏王爷不在,皇上和留皇子已率先离开,没有人可以帮助她,两条人命,她一定要逼着殿下杀了这个女人。只是至于卫庄,却死的蹊跷,赵秋凌这个贱人自然不会愚蠢到自己杀了人,说起来,她还得好生感谢那人,若不是她暗中帮忙,她的计划,又怎么会进行的那么顺利。傅洛弘目光中尽是伤痛,却也不忍将人拿下,反是赵秋凌,看见上官清儿出现一刻,心中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珉唇一笑,“殿下,若我说人不是我杀的,你信吗?”
“殿下,不能信她,你看,她还在笑,她定是杀了人,达到目的,所以才会如此高兴!”
上官清儿紧紧攥着傅洛弘衣裳下摆,生怕他因贱人的几句话便改变了。赵秋凌只觉得讽刺,这般迫不及待,想让傅洛弘处死自己,不过,恐怕要让上官清儿失望了,掀唇,冷冷道:“死的又不是我妹妹,我至于嚎丧吗?上官婉儿生前多次陷害于我,如今恶人得到惩罚,我怎能不高兴,怎的,我高兴,我便是凶手?”
“你……”上官婉儿头一次觉得她这般可怕。傅洛弘定定的看着她,的确,上官婉儿生前对她诸多陷害,可因此,便将杀人的罪名扣在她头上,却有些不合适。清了清嗓子,对身边的人道:“将人抬下去,好生检查,秋凌,同我走一趟吧!”
天知道,他心中我也多难过。之前口口声声对苏少轩说,他不能保护她,如今,他却要亲自审问她,而且更甚的,他心底深处,竟有些怀疑,两人的死同她有关系,真是该死。众人移步到了大帐,烛光明媚,人影投影在帐篷上,一时间似魔似鬼,妖娆异常。闻讯而来李兰兰却也争抢着赶来献上证据,顺道,将明月绑了,而明月手中,正好有一些衣物要烧,被抓了个正着,便被认为是销毁证据。恰好,那些衣物上都有血迹,从而,两人的行经便变的可疑。“殿下,我虽不愿意,不过事实便是如此,方才明月这丫头显然是害怕了。”
李兰兰眼中尽是得意。一桩桩,一件件,她倒要看看,这一次,赵秋凌怎么洗刷自己的冤屈。“殿下,你定要为妹妹做主!”
上官清儿哭的撕歇力竭,似下一刻,便会呼吸不过来,晕过去一般,情真意切,为她们姐妹之情,贴上一个清深的标签。赵秋凌只是笑,这两人,一唱一和的,皆要将自己逼死,余光瞥了一眼明月脸上的痕迹,不用说,都知道,定是李兰兰欺负了她。她的人,她的物,只要染指了,她都会让她们付出代价。之前在京城忍受她们这么久,是因着没有合适的机会,如今离京城尚远,她不介意,提前送她们上西天。眉头一拧,冷笑道:“李小姐空口说白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这里,上官妹妹就属同你关系不好,除了你,还有谁?”
李兰兰怒道,恨不得这个屎盆子完全扣上去。“殿下,如今既将我指为凶手,那么我便要从殿下同上官小姐好事成双那日开始说起,不过若凶手另有其人,殿下可不能偏袒!”
说着,暧昧的看了上官清儿一眼,上官清儿一愣,倒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那日之事,方才这贱人已同卫庄见过面,难道她知道了什么?双目中浸着寒意,卫庄那贱奴,死了也不让他安心,好歹人已经死了,往后,她如何得到傅洛弘一事,便没人知道。“定会秉公处理!”
赵秋凌微微一笑,她倒不担心傅洛弘不会秉公处理,只不过给对方一个警醒,双目中似噙满了月光,惨绝而又凄迷,“卫庄死前,告诉我一件事,刚刚说出来,便被人杀了!”
“这么说,是杀人灭口?”
傅洛弘疑道,可为何赵秋凌却平安无事,难道是要对付他的人?上官清儿听闻赵秋凌这般说,本就苍白的脸色忽的接近透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写满恐惧,面部狰狞,“赵秋凌,你敢说!”
话音一落,待感觉投影在自己身上的凌厉目光,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赵秋凌勾唇一笑,从来,疑心生暗鬼,她只是试探一句话,对方便露出了马脚,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慌的跪了下去,紧紧攥着傅洛弘的衣摆,骨节分明的手,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楚,“殿……殿下……要为妹妹报仇!”
“秋凌,你知道什么?”
傅洛弘凝眉道,他不是傻子,上官清儿此举,谁都看出来心中有鬼,那日之事,他虽猜到了,可对方是一个弱女子,他实在难以想象。“殿下,妹妹惨死,我……”“你闭嘴!”
傅洛弘少有的怒色,如今却再也忍不住,天知道,那日晨起,他起身看见身边衣裳半褪的女子,心中有多绝望。上官清儿一愣,口中发出嘤嘤声,不敢在言一语。赵秋凌清了清嗓子,挑眉看向上官清儿,忽的起了兴致,却不提当日之事,反用手环住耳朵,似在听着什么。许久,勾唇一笑,慢慢俯身下去,靠近上官清儿,以极冰冷,极邪魅的声音道:“你听,有一个女子在啼哭,撕心裂肺,好痛,对,她说的就是好痛!”
傅洛弘看着赵秋凌,似从她的身上看见了苏少轩的影子,对,一样的冰冷,一样的邪魅。上官清儿木木的,看着赵秋凌,余光却不停的瞄着周围,忽的,似受到了惊吓一般,惊恐的缩在一起,双手无助的挥舞着,“不,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婉儿,我没有……”“竟是你?”
傅洛弘惊道,目光中尽是不可置信,他怀疑过秋凌,怀疑过李兰兰,或者是其他不相干的人,却没想到,竟是她。愚蠢!李兰兰在心中骂道,这么快便被赵秋凌击败,对方可是连一件证据都拿不出来,果然,上官家的人都愚不可及。不过这样也好,如此一来,许多事,也会随着掩盖,至少,没人知道卫庄如何死的。“不……不是我……不是我……是你,你嫁祸于我……”上官清儿惊恐至及,事到如今,却也不承认,欲扑上去,傅洛弘衣袖一挥,顿时,上官清儿的身子朝地上扑过去。赵秋凌将明月手中的手镯接过来,肩膀上长发垂落,同着侧脸,形成一个绝美的侧颜,半蹲在地上,“上官大小姐,你该认识这个东西吧!”
上官清儿半撑着身子,恍然间变色,急忙便要抢夺,却被赵秋凌避开。是的,火是她放的,她故意放的,谁让婉儿那般不懂事,她想要当上八皇子妃,就必须要除掉赵秋凌,而除掉她,最好的办法便是嫁祸。这枚手镯,便是两人在抢夺之际不小心遗失的,在将婉儿打昏后,碰倒了烛台,帐篷里都是轻薄的物体,火一点就着,火势蔓延之快,哪还有时间寻手镯。“亲手将自己妹妹杀死的感觉如何,那滋味,应该此生难忘吧?”
赵秋凌噙着笑容,却似从地狱中带出来一般。“你……”“是想问我如何知道吗?”
赵秋凌淡淡笑道,手镯不过一个线索,其实,这一切,还是李兰兰提醒了她,若不是她寻自己麻烦,让她看见她鞋子上的泥土,她几乎都忘记了,上官婉儿住的地方,和上官清儿住的地方完全不同,一个在树下,帐篷周围土壤潮湿,一个住在干燥之地。而上官婉儿鞋子上的泥土,便是一个很好的线索。当她得出这个结论之际,亦吓了一跳,本以为是凶手的李兰兰,却不过一个推动的帮凶,“上官大小姐,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上官清儿杀妹嫁祸,行迹斑斑,押下去,待回京禀报父皇,再行定夺!”
傅洛弘眼中漾楚一抹鄙夷,她竟下的了手杀害自己亲妹妹。上官清儿身子一瘫,眼中死一样的沉寂,“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过爱你,殿下。”
若不是担心,她又怎么会想到这般极端的想法,婉儿,毕竟是她亲妹妹。忽的,泪眼朦胧的眼中漾出似冰冷的光芒,“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都是你……”“放肆,带下去!”
傅洛弘心中对于赵秋凌诸多愧疚,他竟会怀疑是她杀了上官婉儿。忽然间,对于那一场错误情事,忽的明白了,只是有些东西,已经随着人的离开,永远消失,再住追究,也没多少意义。“原来竟是上官大小姐做的,赵妹妹,实在对不住了。”
虽说道歉的话,李兰兰眼中却没多少愧疚之色,仿佛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随意。赵秋凌淡淡一笑,上官清儿虽可恶,却没有李兰兰狠毒,接下来,也该是她了,“李小姐向来喜欢诬赖于人,我已经习惯了!”
“你……”李兰兰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诬赖她在先,如今,却也吃下哑巴亏。只是口舌上占了便宜,终有一天,她会让赵秋凌尝到痛苦,锥心的痛苦。众人散去,主仆两人往回走,一前一后,月光照耀着她们,将她们的影子拉长。进了帐篷点了灯,赵秋凌看着明月一处脸颊红肿着,抬了抬头,却又转身从床榻下拉出一个暗阁,里面的药是苏少轩为她准备的,却不曾想,这么快便用上了。白皙的手握在瓷瓶上格外显眼,“明月,委屈你了!”
“能为小姐办事,明月不委屈!”
“不!”
赵秋凌目光坚定,她只以为人是李兰兰杀的,嫁祸于她,故而将心思用在她身上,让明月刻意露出马脚,却没想到,是上官清儿,那么明月这一巴掌,于今晚而言,便是白挨了。慢慢给她涂抹着,“明月,这一巴掌,我迟早替你要回来!”
“小姐可有什么主意了?”
小姐性子变了许多,做事也狠了很多,不过这样的小姐,才是她心目中的小姐,不会被人欺负,更何况,小姐待她们,从来没有主子的架子,是她们作奴婢的,几世修来的福分,即便为了小姐死,她也是愿意的,赵秋凌点点头,主意,自是有的,只是如今她还缺一个机会,一个让她最后布置她计划的机会。待上好了药,坐在床榻上,懒懒的靠着,她忽有些明白,苏少轩为何总爱一副慵懒的样子,这样,自己格外舒服,同时,敌人见了,心中多少也会忌惮几分,即便受了伤,害怕了,也总有依托。只是不知,他寻的人如今在何处。接过明月手中的一盏清茶,忽然,帐篷上空一道明媚的闪电倏然划过,有破天之势,接接着,一阵滔天的雷声滚滚而来,天地似被撕开,大地颤了颤,紧接着,草地,飞鸟,所有的生物,动物都感觉到了来自上天的怒火,皆用自己的方式发泄着。明月将帐篷边开的窗帘系了起来,风却依旧吹进来,蜡烛的火苗剧烈的跳动着,似在喧嚣着什么,“小姐先上床榻吧,今苏该会下雨,待会奴婢拢一个汤婆子过来,苏晚便不会感到冷了。”
说完,上天便似为了印证明月的话一般,噼里啪啦,下起雨,初时,还可以数出落下了雨滴声,没多久,密密麻麻的雨声下来,一时间,大地笼罩在一片雨声中。“明月,去寻件斗篷出来!”
赵秋凌眯着眼睛往外看了许久,这场大雨,最后淹没一切了。“小姐要去做什么?”
明月有些不明白。赵秋凌挑眉,目光中半是冰冷,半是恨绝,忽的,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的压下,杯子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叩响,轻轻悄悄,落进人心中,掀唇,“今日这个日子,适合见血!”
明月一愣,后背有些发凉,很快却稳定下来,小姐这是要去杀人,是上官清儿?心思转了几个圈,却明白过来之前小姐刚才说的是何意,小姐这事要动手了。忙又寻了一件出来,准备换上,却被赵秋凌阻止了,“你留在这,若有人来,便说我今晚受了风寒。”
她必须有一个人,保证她无后顾之忧。明月有些担心,不说外面风吹雨打,不比寻常有火把侍卫,更何况,却是这般惊恐的事,她心中总有些不放心。“明月,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小姐只管放心去,剩下的,交给奴婢!”
如今之际,她能做的,也只有支持。换了衣裳,和着苏色,钻进倾盆大雨中,山中不比京城,一下雨,气温骤然降了许多,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身后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雨声风色扑面而来,斗笠上垂下来的轻纱早已经湿透,怀中一处异常冰冷,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接下来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