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要冲出窄门,忽听得后面有人喊:“少帅,少公主,能别丢下我吗?”
梁人举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伤口的中毒迹象也好转许多。秦书铭看一眼小妹:“你说他活不成的?”
秦书歌道:“奇怪。”
梁人举道:“我祖传疲门,从小泡药酒长大,抗药能力强于普通人。”
三人上马,离开窄巷后,阴暗的角落中露出一双阴怒的眼睛。梁人道那粗大的五官发出阴恻恻的笑容:“鬼将出,万骨枯;你们没有机会的!”
秦书铭三人刚刚冲出窄巷,夜空中突然出现一道光晕。光晕形状狭长,光亮度并不显眼,如果不是刻意观察不会发现。但梁人举注意到了!他猛得勒住缰绳道:“这是邱财神的穿云箭,他遇到紧急状况了,否则绝不会用穿云箭!”
秦书铭心头一沉,想了一下道:“先去与邱财神会合!”
按照穿云箭的方位,秦书铭三人很快见到邱财神。地点,在城隍庙前。往日这个时间,街道上早已宵禁。但此时城隍庙前灯火通明,人头攒动,街道上乌泱泱全是人。人群中央,耸立一座高台,邱财神道:“那是葛大师的法台,今晚他要登台做法。”
秦书铭道:“樱花山庄的左护法,葛仲林?”
邱财神道:“对外,他的身份是葛玄后人,灵宝派第一百零九代掌门人。在帝都久负盛名,拥有信徒无数,其中不乏皇亲国戚。”
秦书铭感到诧异:“樱花山庄的左护法,在帝都如此吃得开?”
邱财神冷哼一声:“庙堂高远,谁在乎江湖中事,更何况江湖中的事情,本来就难分黑白。帝都那群蠢货满脑子都是享乐和长寿,谁会在乎樱花山庄的阴谋?”
庙堂之上的昏暗,秦书铭听父帅讲过。如今的燕赤国,内忧外患,民不聊生,与当朝者的昏庸无道有直接关系。“他设坛作法的目的是什么?”
“对外的说辞是驱除怀安城的邪祟,为百姓祈福,真实目的还看不出来。”
“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盯着高耸的法台,秦书铭灵光一现:“我想通了!”
邱财神忙道:“快讲!”
秦书铭拉着秦书歌,随邱财神和梁人举到一旁,低声密语。樱花山庄的左右护法均已露面,右护法密谋鬼将术,左护法大张旗鼓地登台做法,这两个看似没有联系的举动,其实是一个大阴谋!鬼将术需要阴阳相合,蜈蚣是阳,怀安城的百姓就是阴,那如何将阴性药物施加在百姓身上?碰巧这时葛仲林登台做法,把百姓们聚集在一起。这,不正是施加阴性靶药的最佳时机吗?听到这里,邱财神和梁人举同时倒吸一口冷气。秦书铭目光一沉,道:“所以,这里不是葛仲林的做法道场,而是怀安城百姓丧命的修罗场!”
邱财神眼皮狂跳,额头青筋暴涨:“他妈的,这群没有人性的恶徒,简直丧尽天良!这可是满城的百姓啊!”
梁人举声音打颤:“情况太严重了,我建议立即动用衙门官差,把葛仲林抓起来!别管他有什么后台,先抓起来再说!”
能看得出,邱财神和梁人举都慌了。“别急!”
秦书铭镇定地思索片刻:“不要着急动用官差,你们不觉得现在是咱们反击的好时机吗?”
邱财神和梁人举同时看向秦书铭。秦书铭道:“百姓聚集之地,必然是鬼将术的靶物藏匿之处,这对咱们来说叫什么?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现在搜寻范围缩小,对咱们非常有利!”
秦书歌道:“我哥说得对!如果限定在城隍庙附近,那对咱们来说很有利!”
邱财神心头暗动,如此紧迫时刻,他这个龙牙卫大司马早已乱了方寸,但秦书铭却依旧沉着冷静。就凭这份心境,就不知比自己高了多少倍!“少帅,该怎么做,我和老梁都听你的,龙牙卫其他人也随你调遣!”
邱财神郑重其事道。秦书铭当仁不让,立即下达四个命令:第一,邱财神盯紧葛仲林,谨防再有变数;第二,梁人举随秦书歌,另外带领几名龙牙卫好手,尽快寻找阴性靶药的藏匿点,此事刻不容缓;第三,命令官差在城隍庙两侧设立关卡,以防火防盗为借口,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尽量控制百姓人数。第四,差人火速上报给帝都,请求支援!秦书歌离开前,秦书铭握住小妹的小手,问:“你要注意身体,你的嗅觉强于常人,同时也……”秦书歌笑着说:“放心吧哥,我没问题的!”
秦书歌在小姑娘头上抓了抓,道:“我相信你!”
秦书歌和梁人举等人离开后,秦书铭闭目沉思。樱花山庄的左右护法均已现身,那樱花庄主在哪里?不由自主地,脑海中浮现出运河上的巨型花船。他隐隐觉得,今晚的情况要比预想的还要糟糕。高台之上。一身道袍的葛仲林现身,他身材颀长,须髯飘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秦书铭曾经听父帅讲过,八门中的江湖人,对外貌气质的要求是很高的,那些成名的大师到你面前,不用说话,你就觉得他高深莫测。反过来讲,一个长得贼眉鼠眼、斜腰拉胯的人到你面前说,“公子,我看你有血光之灾”,你肯定踹他一脚,“你他妈才有血光之灾”。当年秦帅上金銮殿,把当朝国君忽悠得团团转,与秦帅世外高人的气质,有很大关系。这个葛仲林,就属于老天爷赏饭吃。往高台上一站就显得仙气飘飘。“在下葛忠林,灵宝天尊后人,为灵宝派第一百零九席掌门人,虽不及先祖位列仙班,苟乱世以福禄,久在帝都,少来南郡,闻怀安多邪祟,特设台以作法,为百姓谋福音……”葛忠林讲了一通悲天悯人的说辞,将自己塑造成高高在上的救世高人,俯视台下的芸芸众生,他眼圈泛红,隐隐流出泪水。周围人见其人,听其言,纷纷高呼:“葛大师慈悲!”
邱财神冷哼道:“黄鼠狼的眼泪!”
秦书铭暗自拧眉,葛忠林一上来就牢牢控制住百姓们的情绪,手段不可谓不高明,与这种人物为敌,要多加小心。随后葛忠林开始做法,只见他站在高台中央,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忽而一阵清风,吹得葛忠林道袍猎猎作响,然后便看到,葛忠林双脚离地,飞了起来!这种伎俩邱财神能识破,秦书铭更能识破,但台下众人无法识破。葛忠林飞起那一刻,众人纷纷惊呼起来。什么人会飞?神仙!出于对神鬼的敬畏,众人噗通噗通跪在地上。葛忠林“落”回地面,缓缓走下高台,来到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面前道:“老人家,你祈祷何事?”
老太太红着眼圈道:“我有两个儿子,都在北方战场作战,前日得到消息大儿子被马踩死了,现在我祈祷小儿子能平安无事。”
“老人家稍等,且容我去看看你儿子!”
说完,葛仲林宽大的袖子一挥,翻了个白眼。“我刚才施展缩地成寸之法,去北方战场走了一遭,你儿子平安无事,正在营房里睡觉,老人家可以放心了。”
“此话当真?”
老太太惊道。“怎能有假,且看这是何物?”
葛仲林从袖子里取出一枚穿着麻绳的铜钱,递给老太太。老太太接住铜钱,只看一眼便泪如泉涌。“这是我儿子的!临行前我亲自系在他脖子上的,还找先生在上面刻了一个安字!”
葛仲林取回铜钱,收进衣袖中,翻了一个白眼。再睁眼道:“我方才已将铜钱送回军营,你儿子睡得正香,我便没打扰他,不过顺便看过他的面相,他命犯走马星,注定要四处奔波,不过福星高照,不会有性命之忧,等到明年开春,你儿子必然平安归来!”
老太太激动地跪在地上磕头:“谢谢葛大师,谢谢葛大师!”
人群中的秦书铭,低声道:“樱花山庄的左护法,水平也不过如此,那老太太应该是个托儿,铜钱是他早藏在袖子里的。”
葛仲林道:“手段虽然普通,但骗老百姓足够了。”
周围许多人已经跪在地上,对葛大师视若神明。在他们看来,能飞天遁地,能在须臾之间往返于北方战场,可不就是活神仙的神通吗?随后葛仲林挑中一名少妇,少妇担心出门跑生意的丈夫的安危,葛大师再度施展“缩地成寸”的神通,声称已经找到女子的丈夫,还带回一封家书,女子看着书信上的笔迹,泪如雨下,跪地大呼活神仙。此一番手段后,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认准了葛仲林就是活神仙。秦书铭低声道:“他装神弄鬼,到底什么目的?”
邱财神道:“还不知道,老梁他们那边有消息吗?”
秦书铭道:“还没有。”
正此时,秦书歌跑过来,带着哭腔说:“来不及了,哥,可能来不及了!阳性靶药还没找到,但蜈蚣群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