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步月唇角动了动,什么叫做“大概”,当时怎么想的,你自己都不清楚吗?然而下一瞬,宇文青就被宇文谨揽入了怀中,踏破铁鞋后,一种叫做“终于”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青儿,哥哥终于找到你了……”宇文青被忽的搂住,开始身体有一刹那的僵硬。她不习惯和别人太过亲密的接触,但是,宇文谨的模样却让她着实不太忍心推开,他是她的哥哥,不是吗?宇文青把手悄悄地收了回去,任由宇文谨抱着她。她或许曾经有过父亲和母亲,但却从不曾有过一个哥哥。虽然,这个哥哥有点像是偷来的。从宇文谨的口中得知了真相,宇文青还没来得及花时间来好好消化,宇文谨便说要带她去见南璃皇。江步月突然间意识到,南璃皇和皇后既然费劲千辛万苦,也要在国家动荡中将她送走,应该是极其疼爱她的。那为何她养病期间一直住在东宫之中,却从来没见过南璃皇来看她一眼,连要来看她的风声都没听到一个。但当宇文谨将她带到了南璃皇的寝殿时,她才渐渐地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刚走到养心殿门口,宇文谨就看到远远地走出来一个老太监。老太监满面笑意地迎了过来,却在看到宇文谨身边的宇文青时,愣了一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宇文青一番。向宇文谨行过礼之后,让宇文青有些惊讶的是,这老太监直接开门见山地就向宇文谨问她的来历。“太子殿下,不知这位是……”宇文谨淡淡地看着老太监,“德公公,这是我南璃失散多年的公主宇文青,前些日子本宫才将她寻回来,现下要带她去见父皇。”
老太监一听似乎有些发愣,不过极短的一刹那,笑容又回到他那张不满菊花褶子的脸上。“奴才参见青公主,恭喜青公主平安归来。”
德公公连忙向宇文青行礼,随即又转向宇文谨。“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终于找到了青公主!”
“德公公多心了。”
宇文谨微微颔首,“父皇醒着吗?”
“醒着醒着。”
德公公连忙应答,“皇上刚刚喝了参汤,精神着呢。”
宇文谨不置可否,拉了宇文青便朝养心殿内走去,倒是宇文青满腹狐疑。这个太监像是不简单的样子。按道理说,就算他是皇上身边的当红太监,也没有胆子,更没有权利去过问一国储君的事。但是他不仅过问了,而且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宇文谨居然真的把大致的情况都讲了一遍。这才是最让人匪夷所思的。宇文青抬头看了看宇文谨,但是对方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一般,只是静静地走在前面。宇文谨什么都没有说,江步月也不太好开口问,而且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问。问他为什么这个太监这么吊吗?还是问他为什么对一个太监这么恭敬有礼,是有把柄握在人家手里?怎么想,怎么怪异啊!宇文青最后还是选择闭上了嘴巴,过一段时间再看吧。走进养心殿内,里面的宫人见到宇文谨来了连忙将层层叠叠的幔帐挂起来,露出里面的景象。宇文青见这养心殿内密不透风,连窗户都没有打开的密闭模样不禁皱了眉头。大白天的,这里头捂得严严实实的,点了满屋子的灯。回头见宇文青站在原地没有动,宇文谨微微一笑,“青儿,过来。”
宇文青只好跟着宇文谨走过去。随后,她便看到了那个躺在高榻之上,气息微弱的老人。若不仔细辨认,几乎看不到他的胸膛还有起伏。脚步不由一顿。而躺在床上的南璃皇宇文诘似是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极力想要看过来。但是几乎难以动弹的他,只是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头,随后那双浑浊的眼睛便向宇文青和宇文谨二人看过来。宇文诘先看到的人是宇文谨,宇文青站在他的身后。宇文谨迎上南璃皇的目光,轻声道:“父皇,你看儿臣给你带谁来了?”
说罢,宇文谨侧开身,将身后的宇文青拉到了南璃皇的面前。而宇文诘将目光落到宇文青的面上,一开始他似乎是没看清楚一般。浑浊的双目眯了眯,随后又睁大看了她好半晌,突然整个人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喉咙里发出喑哑不清的声音。宇文青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她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场景,不知道该怎么办。宇文谨立即上前,坐在床榻之上,为宇文诘顺气。宇文诘露在被子外面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宇文青清楚地看到,南璃皇那双浑浊的眼睛忽的就红了。然后嘶哑不已的破碎声音从喉咙溢出,“婉……婉……婉卿……”只是堪堪两字,便似乎耗尽了宇文诘所有的力气,胸口剧烈的起伏。宇文诘将她当成了鹿婉卿吗?随后宇文青听到宇文谨的轻声解释:“父皇,她不是母后,她是青儿啊,您还记得吗?宇文青。”
宇文青突然觉得有些残忍,因为她看到那个垂垂的老人,眸中闪烁着的光芒骤然就黯淡了下去。宇文诘有些吃力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依旧一瞬不眨地看着宇文青。“青……青儿……”宇文诘放在被子上,如同枯柴一般的手颤颤巍巍地吃力抬起,伸向宇文青的方向。宇文青先是愣了一刹,然后就听到宇文谨说:“青儿,快过来让父皇看看你。”
宇文青闻言不禁走了过去,或许只是因为这个躺在床上难以动弹的老人,或许是因为他是她的父亲。跪坐在床边,宇文青恰好可以与宇文诘平目而视。见宇文青来到了床边,宇文诘伸向她颤抖着的手又抬了抬,但好几次都没有抬上去。这时候宇文谨轻轻握住了宇文诘的手,帮他放在了宇文青的头发上。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宇文青蓦地就红了眼眶,酸了鼻尖。躺在床上的人,是他的父亲,而这个坐在床边的人,是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