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苏白摇摇头,“若慕时风不是当年的那个少年的话,他应该会被斩首或是流放吧。”
他顿了顿。“但我没想到,他却偏偏就是慕冰。按道理说,我对他有恩,他虽然根本就不知情,但是却恩将仇报了,我理应更加憎恶他的才是。”
宇文青看着他的侧脸,其实从慕时风这么宝贝那枚铜铃,还有那天他的反应,宇文青究竟能猜出个大概了。慕时风这些年,想必过的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但是你却反而狠不下心来了不是?”
宇文苏白点头,“有时候,心理上的折磨,要远甚于对身体的折磨,他已经得到惩罚了。”
宇文青闻言,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那黑洞洞得不见天日的牢房,然后跟着宇文苏白走远了。一轮满月挂在了梧桐枝上。这时候,一片阴翳的乌云缓缓氤氲上来,淡淡的光辉透过云层,渗出点点绯红。“皇上!皇上!”
白露急得额头的青筋一片臌胀,“冬至,快将碗端过来!”
君无极双手被铁链缚住,赤色的妖瞳猩红得似乎能够滴出血来。冬至连忙将盛满了鲜血的玉碗端了过来,但是尚未靠近,“啪”的一声,玉碗被打翻在地。碎玉飞溅,泼翻的血液对君无极的刺激更甚,缚住手腕的锁链勒开了他的皮肉,狠狠地磋磨着他的腕骨。冬至见到许久不曾见这般严重的君无极,突然愣在了原地。而白露生怕君无极对自己造成更大的伤害,直接抽出了银针,刺进了他颈间的穴道,君无极忽然间便昏了过去。冬至眼角快要裂开来,他冲上前去,拉住白露的手臂,大声喝道:“白露,你疯了吗!这样皇上要是气血逆行会爆体而亡的!”
白露一把推开冬至,紧接着就将君无极扶起来,手掌抵向他的后背,大喊道:“快过来为皇上顺气!”
冬至反应极快,连忙过来协助白露为君无极输送真气。半个时辰之后,白露看着躺在床上的君无极,“这毒蛊的反噬,已经越来越严重了,皇上硬抗是抗不过去的,所以只能采用这种办法了。”
冬至低着头,目眦欲裂。……君无极处于一片混沌之中。他渐渐地恢复了意识,但是感觉浑身都被禁锢束缚住了,难以动弹。他置身于一片冰与火的海洋,忽热忽寒,他身下仿佛是极地的寒冰,冻得他肌骨生寒;而身上,又宛若被地狱的烈火灼烧,痛楚难当。浑浑噩噩之中,君无极似乎在一片浩如烟海的无尽永夜里飘荡,日日夜夜的不停坠落。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早晨的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冠,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碎影。君无极猛地坐起身来,赤色的妖瞳警惕地逡巡了四周一圈,发现此地极其陌生。他就为什么会在这里?冬至和白露呢?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突然发现反噬之后的痛楚根本就没有出现。只是还不等他细想,忽的远方就传来低低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君无极眼角猛然一缩,随即足间一点便跳上了树梢。他垂眸看到不远处驶来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像一个巨大的铁匣子,却是能够快速移动的。君无极死死地盯住那个东西,直接告诉她十分的危险。正当他在猜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铁匣子突然间停了下来,然后即便打开一扇小门,紧接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就怪异的男人来。他走到另一边,打开了另一扇门,然后一个穿着同样怪异的妇人,抱着一个小女孩走了出来。君无极谨慎地打量着他们,却在看到那个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孩时,心头突的一跳。他竟然在这个小女孩的脸上,看到了宇文青的样子!他下意识地感觉,她们之间,定是有什么联系。幼年时的江步月,穿着一条米色棉麻布裙子。柔顺的黑发披在肩头,带着一个上面缀了朵小花的发卡,白白的小手抱着一只玩偶布熊。李枫从妇人的手里接过江步月,将她抱在手上,他柔声哄道:“月儿,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家了,喜欢吗?”
江步月澄澈的眼睛顺着李枫手指的方向,看到不远处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别墅,眼中有浙江懵懂,还有恍惚。大大的眼睛里除了倒映出一栋房子外,看不到其他的任何的东西。然而,她似乎看到了李枫和吴映雪满含期待地看着她的眼神,便轻轻点了点头。李枫和吴映雪见此露出了笑容,吴映雪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然后说道。“月儿,家里面还有一个小妹妹,以后就可以一直陪着月儿玩了,月儿再也不会没有人陪了,开不开心?”
吴映雪此话一出,一直没有反应的江步月眼中总算有了一丝光亮。她转头看着吴映雪,但是瞳孔微微有些无法聚焦。她有些怯生生地问道:“真的吗?”
吴映雪连忙点头,随后她示意李枫将江步月放了下来,她蹲下身子,“你去敲敲门?小妹妹就会过来给你开门的。”
江步月站在地上,看了看不远处紧闭的大门,又抬头看了一直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的夫妇两人。顿了顿,然后将手中的布偶熊楼的及更紧了一些,颤巍巍地迈出了一步。“月儿,快去吧,妹妹在家里等着你。”
听到身后的不断鼓励,江步月脚步变得更加坚定了一些,她走到门口,然后似乎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伸出白瘦的小手,在门上敲了敲。但是门却并没有开,门内也没传来任何声响。江步月转过小小的脑袋,转头看向吴映雪。“月儿再敲敲看?”
江步月听话地又敲了敲,这回门里果然传来了拖鞋拍打木地板的声音,然后门就隙开了一条口子。门缝里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仰着头看着江步月,像是黑夜里的两颗闪闪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