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青眸子一动,突然打破了二人剑拔弩张的凝滞气氛。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到宇文青的身上,但仍旧放了一部分注意力在对方身上,防止对方突然出手。百里云天本就狰狞的面部,因为陡然变卦的君无极,怒气上涌,变得更加的扭曲。他狠狠地压制住在血管里窜动的气息,“说!”
君无极纤长的手指随意地把玩着那支通体漆黑的骨笛,眉目之间虽然带着极大的不悦,但是现在的情况,也似乎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我方才便说过了,我不服就这样输给你。”
宇文青毫无惧色地看向百里云天,“显然,现在君无极也不服你就这样带走我,毕竟,他也想要我的命。”
“所以,我们三人来一次公平的战斗,谁赢了便听谁的。你们撤兵姑射城,三日之后再来攻城,谁先攻破城门,谁便获胜。不过,若是我守住了,你们便永远撤兵南璃。”
“呵呵!”
百里云天轻笑一声,“宇文青,你以为就凭你那些残兵败将,还想守住姑射城吗?”
“守不守得住,是我的事,而答不答应,是你们的事。”
君无极冷眼睨着宇文青,“宇文青,多日不见,你倒是变得越发的狡猾多端了。”
宇文青看向君无极,冷冷一笑,“北冥皇谬赞。”
“不过,你要是趁这三日跑了怎么办。”
百里云天目光充满了怀疑。“你自然可以派人来监视着我。”
气氛顿时又凝固起来,关键在百里云天和君无极之间都不肯退一步,都想要将宇文青拿捏在自己的手中。不过除了宇文青提出的主意,似乎没有更能让人接受的办法了。而且,百里云天和君无极也就从来没考虑过,宇文青是否会守得住这一问题。“好!朕答应你!”
百里云天沉声回应。而君无极沉吟半晌,朱唇轻启,“既然东渐皇答应了,朕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宇文青!”
君无极勾起一丝温柔得令人悚然的笑意,双眸嗜血。“宇文青,朕迟早会亲自要了你的命!”
语毕,君无极深深地看了宇文青一眼,转身足尖轻点,便消失在了一片漆黑的夜空之中。宇文青站在原地,看着君无极与天幕融在一起的背影,面色发白。而被打断了计划,满腹怨气的百里云天,看到宇文青的模样,忽然走近。看到百里云天的动作,宇文青下意识地向后一退。百里云天猛地伸手捉住宇文青的手腕,“你怕什么,既然答应了你,朕便不会反悔。”
宇文青挣脱不开,只能迎面看向百里云天。“看你那么在意赫连沧澜,这个东西朕就不带走了。”
宇文青感觉手心处传来一阵湿冷粘稠的触感,百里云天将什么东西放在了她的手上。随即百里云天冷冷一笑,带着燕挚转身离去。“撤兵!”
宇文青僵硬地站在原地,听到百里云天下令撤兵的声音,然后听到院子外面就突然小了许多的打斗声,却就是不敢低下头去。她就一直那么仰着头站着,站着,冷风吹得她浑身僵硬。她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不断散发着的血腥味道,拼命地钻进她的胸腔,让她头晕目眩。她甚至能够感受到,那粘腻湿冷的液体,顺着她的指尖滑落,滴到地面的感觉。半晌,宇文青轰然跌坐在地,眼泪从双颊垂下。她手里捧着的,是赫连沧澜的心,他的心啊!一颗再也不会跳动的心。他说,“宇文青,你难道没有心的吗?”
他说,“宇文青,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
他说,“宇文青,要我把心挖出来捧到你面前,给你看吗?”
宇文青将自己的下唇咬得血肉模糊,终于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赫连沧澜!赫连沧澜!赫连沧澜……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啊!宇文青双手紧紧地贴在心口,脊背弯成了一道弧线。嘶哑的哭声像是从心脏的深处迸溅而出,将她的每一寸皮肤都灼伤。体无完肤。赫连沧澜,你听到了吗!?听到我的心跳了吗?我有心的,有的……这时,舞榭和穆穆等人立即从院子外面冲进来,当看到里面的情形之后,所有人都面如白纸。“皇上!皇上!”
穆穆颠扑到早已气绝的赫连沧澜身边,如遭雷劈。“皇上!!!”
舞榭整个人都懵了,但当他看到跪坐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的宇文青时,立即冲了过去。“宇文青!宇文青!你还好吗!”
陷入魔怔的宇文青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响,她的双手紧紧地按在心口处,眼泪不断从紧闭的双目涌出,滚落。“太医!快找太医!”
舞榭的声音颤抖不已。舞榭见状吓得不知所措,他看到宇文青胸前氤氲的一大片殷红的血迹,以为宇文青的心口处受伤了,便想拉开宇文青的手查看。但是当他用力拉开之后,却突然看到从宇文青双手跌落的一颗心脏,顿时吓得瘫坐在了地上。“不要!不要!”
宇文青疯魔了一般伸手捡起,紧紧地护在胸间。“宇文青!”
白泠从轮椅上跌下来,跪在地面上,将宇文青揽入怀中,掰着她的面颊。“宇文青,你清醒一点!”
但宇文青只是用力地摇着头,眼泪不断地落下。“赫连沧澜,赫连沧澜……我不要你死……不要……”那一声声的呼喊,凄厉而又绝望,顿时让所有人都湿了眼眶。这时,宇文青突然浑身痉挛起来,剧烈地抽搐。白泠吓得面色苍白,“太医!快!找太医!”
缓过神来的舞榭连忙将宇文青从地上拦腰抱起,朝里屋冲去。所有的人,都乱做了一团。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早上还热闹融融的姑射城,霎时间便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火光凄厉地照亮夜,城中的断肢残骸,堆积如山,长街上污血横流。死人,自有死人的去处。而活着的人,却惶惶不可终日,不敢抬头看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