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过去十八年,沈弋凌在江城沈家,过着阴暗而又畸形的生活。被亲生父亲认作养女,被奶奶当成扫把星,现在忽而多了个舅舅和母家,她的头脑有些吃不消了。沈弋凌和夜博文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虽然他是她的亲舅舅,但两个人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从未相处过。况且,两个人之间唯一的纽带夜博雅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不在人世了。这就使得他们有着血缘关系的人,相处起来异常的陌生而又尴尬。最熟悉的陌生人,这个词刚好能用来形容。“是想让我回到沈家?”
沈弋凌漫不经心的问了这么一句。“回到沈家,查清你母亲的死因。到时候,以夜家表亲的身份,华爱国一定能接受!”
夜博文话语中透露着一种深深的自信,但他的话给沈弋凌的感觉,就好像是在进行着什么交易,心里很别扭,随即回绝道:“查明母亲死因,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至于同夜家的关系,还是像现在这样比较好!”
夜家乃是京城超级世家,而沈弋凌不过是夜博雅的一个不受欢迎的遗腹子,她的身份本就不能曝光。即使是勉强回归夜家,想必也不过是作为一颗棋子罢了,还不如像现在这样逍遥自在。夜博文挑了挑眉,对于沈弋凌的回答,他显得十分意外。摆在沈弋凌眼前的一条康庄大道,她几乎都没怎么考虑就回绝了。直到现在,他才开始对眼前这个外甥女刮目相看起来。“好,到时候有什么需要的,就打我电话!”
夜博文将一张小巧的以水晶石制作的名片递了过去。忽而,大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你们让我进去!”
“怎么?不知道我是谁么?”
“夜博文,夜博文,我知道你在里面,把那个你养着的贱女人给我带出来!”
女人尖利的声音从大门外传了过来,在静谧的别墅内,显得尤为刺耳。闻声,夜博文紧蹙着眉头,周身像是融进了雪雾里。“夜璇,送她出去!”
他同身后那个保姆交代了一句后,随后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出去。夜家的这些个佣人应该是进行过专业的培训,对于夜博文是百分百的服从,办起事来更加干净利落。她引着沈弋凌自另外的一个小门走了出去。“小姐,先生吩咐过,为了保护您的安全,这段时间内,我将一直陪在您身边。”
一边走,前边的夜璇一遍同沈弋凌说着。“好!”
沈弋凌只淡淡的应承了一句,其余的好坏全没说。保姆姓夜,想必应该是夜家的亲属,拍了这么个人来,也好。既然夜家插手了,指派给她的夜璇,一定有着什么过人之处。加之夜家人的身份,确实能处理很多突发情况。有了这个保姆在,想必她日后的生活,也能相对安全一些。“人前喊我弋凌就可以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表姨母。”
两个人相互寒暄着,自后门离开了夜博文的水涧别墅。此刻,别墅前厅内,一个身着鹅黄色鎏金秀花旗袍的贵妇人正一脸不善的看着周围的佣人。“夜博文,你给我死出来!”
见夜博文许久没有出现,她拿起茶几上的一个紫砂壶,朝着地上狠狠地砸了下去。茶壶的碎片立刻弹飞在了客厅里,周围的仆人皆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没有人出言劝阻,亦是没有人动。越是没人出声,她就越是生气,面色渐渐狰狞起来。噼里啪啦,茶几上所有的东西,让她全部砸在了地上。有好几个佣人被玻璃碎屑划伤了皮肤,鲜血流了一地,还是低头不语,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这就是夜博文培养的好佣人,整天包裹在了沉寂的氛围中,硬生生的把她逼迫成了一个疯癫的女人。半晌,旋转楼梯上,夜博文不疾不徐的身影出现在了上面。“陈薇薇,你闹够了没有?”
他忽略了满地狼藉,泰然自若的走了过来,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闹?我就算将这水涧别墅烧了,怕是你也不会生气的吧!”
被称为陈薇薇的贵妇人歇斯底里的看着夜博文,谁知他竟是玩味一笑。“你是我的妻子!”
只这么一句平淡的话语,没有任何的感情在。明明是对着最亲密人,却反而更像是面对着擦肩而过,甚至懒得回眸的陌生人。陈薇薇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妻子?这么多年,你有把我当成妻子么?除了醉酒的那一次,你有碰过我么?”
“怎么,你很需要?”
“博文,你知道,我爱你啊!”
陈薇薇说的卑微,爱使得他放下了所有骄傲的身段。“爱?我不是很爱你么?”
说完,夜博文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别墅的大门。临出门前,他吩咐道:“将别墅收拾干净,伺候太太回家!”
回家,又是回家!陈薇薇的脸色煞白,嘴唇不停在颤抖着,似是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身影不停的瑟缩着。直至夜博文的身影消失在了夜幕中,她才回过了神。被佣人们强行架上车后,陈薇薇的神色立刻恢复了清明。“怎么样?”
副驾驶上坐着的一个带着黑色口罩的人将手中几张清晰的照片递了过去。照片上,是沈弋凌和夜璇两人相谈甚欢的景象。逐张看完,陈薇薇将所有的照片全部揉碎。她的眼神闪烁着阴仄仄的光,如同一条狡猾的毒蛇,阴沉到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