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先把小雯送回了她家中,这也是一个家庭非常普通的姑娘,住在有些混乱的城中村中。唐轩的家,就在两条街道外的另一个城中村里。这样的环境,就像是大染缸一般,长久置身其中,难免会被污染。林萧和唐婉去找停车的地方,唐轩主动提前下车,说要去家里招呼一声。看着唐轩摇身一变的成熟模样,林萧玩味地说道:“我好像有点知道,那个小姑娘为啥会喜欢你弟弟了。比起同龄人,他还真是成熟不少。”
唐婉也十分惋惜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弟:“我弟弟小时候可聪明了。可惜命不好,生在了这么个家里。”
两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停车的地方,刚走到唐轩家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砸东西和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尖叫声。这恐怖的声音听得唐婉小脸苍白,一时间敲门也不是,不敲门也不是。旁边晒太阳的大妈看出了唐婉的尴尬,主动搭话道:“闺女,从城里来的吧?这家人的亲戚。”
唐婉点了点头。那大妈一下子就乐了,话匣子也打开:“我一看你就是那女方的家里人,这知书达理的样子,和那男的就沾不上边!唉,唐艳是个好女人,可惜嫁的人不是个玩意儿。”
唐婉试探性地问道:“她丈夫,对她不好吗?”
大妈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忌惮的神情:“那何止是不好啊!简直就不当人,那男的……”大妈话音未落,唐轩的家门被撞了开来,唐轩率先跑了出来,那副模样,就好像后面有什么人想要他的命一般。随后,一个蓬头垢面,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洗的男人红着眼,手里拎着一把菜刀,怒吼着冲出来:“好你个小兔崽子,你现在长本事了?还能拿菜刀砍你老子了?老子生你,就是让你拿刀砍我的?”
男人的脚边,一个女人拼命抱住男人的腿:“唐兵!你当个人,那是你亲生儿子!你想干什么?”
这男人的手臂上,还有一条不短的伤口,看样子就是刚刚菜刀砍上去的。眼看着这男人手里拿着菜刀发疯,刚刚还在嚼舌根的隔壁大妈脸色一变,小马扎都不收了,撒丫子就跑回屋里房门紧闭。唐兵显然是发了狂,一脚踢开脚边的女人,拎着菜刀就要去追唐轩。然而,他拎着菜刀的手臂,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擒住了。“男人有本事,有力量,是用来保护家人的,不是用来伤害家人的,你明白吗?”
林萧看着唐兵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唐兵根本没有把林萧放在眼里:“你给老子滚开!这是老子自家的事情,犯不着你来管!”
看着这人执迷不悟的样子,林萧渐渐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你,是谁老子?”
剧烈的疼痛让唐兵逐渐清醒,如同虎钳一般的束缚,让唐兵的手臂甚至无法充血,无力地将菜刀松开。同时,唐兵也意识到,面前这个年轻的男人,他惹不起。“我……我是唐轩的爸爸……”林萧不屑地松手,唐兵如释重负地抱着自己的右手大喘着粗气,左臂上的伤口还在向下滴血。林萧看向旁边面无表情,像是一尊雕像一样的唐轩,对他问道:“你真的拿刀砍你爹了?”
唐轩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唐婉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啊!他毕竟是你爸爸啊!”
唐轩脸上的肌肉剧烈颤动着,嘴唇微张,林萧清楚,这种状况,是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出现的。“他又把家里的钱往外拿,那个钱,是要还给姐姐家的。妈妈不让他拿,他就又打妈妈。他不是个人。”
短短的几句话,说得唐轩大汗淋漓,刚才还紧绷的神情,此刻倾诉出来,就像是洪水决堤一般,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他才十六岁啊。就要面对这些。唐兵蹲在家门口,一言不发地握着自己已经青紫的手腕。唐婉心疼地走到唐轩身边,拍着他的后背。林萧冷冷地看向唐兵:“你很缺钱吗?”
唐兵没有回答。林萧一脚,直接剁碎了旁边的小马扎。木头的碎屑漫天乱飞。“看到了吗?这是木头的碎屑,可以叫他木渣。根本没有多少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必要。人渣,也一样。”
林萧的神情冰冷。他是一个非常看重家庭的人,从他对高澜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家人,自己在意的人,是要倾尽一切去守护的。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唐兵这种伤害家人的行为。唐兵看着林萧几乎能把人剐出血来的眼神。这种冰冷,让他直感觉到肝儿颤。要知道,他之前去口子借钱的时候,那帮身上纹满纹身的站场子的打手,都没有给唐兵这样强烈的压迫感。“我,我欠了高利贷,要是还不上,他们就会来砸家,还会打人,我怕,我怕他们会被打……”林萧冷笑一声:“所以,你就抢媳妇还亲戚的钱,还自己打家人?”
唐兵无言以对。林萧不屑地说道:“懦夫。”
林萧从唐兵的身旁走过,就像是跨过一条癞皮狗一般。躺在地上的唐艳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看着她身上随处可见的淤青,林萧对她的态度温和了许多:“唐大娘,家里有药物吗?跌打药和绷带之类的。”
唐艳根本不敢忤逆林萧,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给林萧指了方向。和林萧想的一样,唐轩刚才既然说了“又”,唐兵是个经常家暴的人。唐艳一直忍受了下来,那她应该就在家里常备了这些简单的医疗物品。即便家里很清贫,但是这个家,依然可以用井井有条来形容。唐家的女人,都是天生的贤妻良母。即便这个家庭已经如此畸形,如此千疮百孔,唐艳依然努力地用自己的方式,给唐轩撑起一个家。唐轩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唐婉走到唐艳的身边,安慰了起来:“姑姑,你不要担心,这是我朋友,他是个医生,一会儿他帮你治伤口。”
唐艳还没回答,外面就传来一声带着口音的骂声:“×你妈的唐兵,你个狗×的到底还不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