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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周娥皇(1 / 1)

此时但听那屋顶上使箭之人叽哩哇啦之声,想是讲的契丹语,楚南风自也未能听懂,便见四人疾退至西侧屋下,而那持箭之人身侧又出现一个身着灰袍的六旬老者,看这老者身手却是明窍山巅之境。楚南风心头一震,料想是在哪个高官府中当值的供奉赶回相助,此时武望博与华千行仍未现身影,若是还有护卫赶回,纵然自己与武、华二人可以脱身,而前院的诸长老恐怕是要命留此地。心念一动,正欲纵上北面屋顶之时,却见武、华二人从正堂屋上纵身而下,只见武望博左肩流血,脸色苍白,想是经过一番苦斗,楚南风心神一惊,急道:“两位师父,此地不可久留,先与诸长老离去,我来殿后……”以他的修为要想脱身离去,自也容易,武、华二人皆知楚南风所言有理,同时道声“小心”,便是疾向前院纵去。那六个护卫却是不敢分身阻拦,屋上房下的盯着楚南风,满脸戒备,楚南风本意是阻止他们追击武、华等人突围,见他们身手未动,而是凝神防范自己,便也仗剑对恃。此时前院箭声、喊杀声四起,楚南风但想应是华千行等人冲出府门,心恐府前处有抱丹境之人相阻,脚下一动,向垂花门墙顶掠去,身形甫动之际,但听“嗖”破空声响起,那持箭之人却是引箭射来,同时那老者亦是纵身而起,凌空一掌击出,使得却是佛门的“大力金刚掌”,持枪之人亦是行枪向下盘刺来。这老者仍辽朝国师兴龙寺住持木智的俗家师弟,姓周名童,是侍卫司南院首席供奉,一身拳掌已是练得去繁入简,似拙见神。此下一掌拍出,招式无巧,掌罡却势若飞流千里奔泻,楚南风身在半空之中,神识一动,青鱼剑迎向飞箭,轻喊一声,身子竟是凌空徒升三尺,避开刺腿而来的枪尖,同时一掌“迎风破浪”击出,迎向周童的掌罡。“突”一声闷响,周童半空中身形被震得连翻两个跟头,落在三个持棍人的身前,退了半步,心头血气翻腾,吸了一口气,方才站定,却见眼前掉落下两支断矢,却是持箭人射出的箭矢被青鱼剑劈断。楚南风身形一坠,踩在持枪人收手回撤的枪尖上,那持枪人顿觉负重如山,承之不住,心道不妙,忙脱手撒枪暴退,银枪随着楚南风下坠落地,竟被踩入土中。三大高手合力一击,却是为楚南风所破,但见楚南风复是纵向垂花门墙顶,周童等人心知出手相阻不仅徒劳无功,反会有受伤之险,相互一视,皆是脸显无奈。两个起落间,楚南风已是纵到前院屋顶,只见武、华等人已是跃上南面的屋顶疾奔而去,而西边亦有几道身影在屋顶上疾纵而来,心知是在外当值的护卫供奉赶回。但想周童等人若是追杀上来,合力攻击自己,却是大为麻烦,心念一起,便向武望博等人脱离的方向纵去,以他的身手,府门前的宿卫营兵自是阻拦不住,只能引箭射击,如雨般的箭矢未及楚南风身遭两尺处,却是被他的护身气机纷纷震落地上。不到半盏茶,楚南风便也追上了武望博等人,内外城墙上的巡兵虽也出手阻拦,却岂能挡得住这些武学大家,一柱香后,众人便赶到城南外五里处的一个地方,与在此备马相候的通宝阁箭卫会合。望着唐望背负的沐长老尸体,武望博叹了一口气,脸显愧疚道:“将沐长老与林长老二人葬在此处林中吧。”

原来那身中数箭,负伤靠在石狮边上的林姓长老也已然死去。武望博一众九人北上护卫府,诛杀柳宫文不成,反倒损了沐、林两位长老,除了华千行、唐望,其余诸人却都受了伤,其中更有两位伤势严重,而若非楚南风到来,以武、华的心性,必不会扔下诸长老于不顾,那时想是要拼到全军覆没。楚南风趁众人掩埋沐、林两位遗体之时,替另两位身受重伤的长老行气疗伤后,对武望博道:“武师父,这两位长老暂时虽无大碍,但不宜疾行……”武望博点了点头:“契丹兵想是不会追来,先到前方寻个马车,待到了镇州再作安排。”

想是太过自信,却是未料到有人受伤,虽备有马匹,却无马车,而两个重伤之人自是无法乘马,只好由几个箭卫轮流背负。一一一这日亥时刚到,江宁府通宝阁的厅堂上,洛逍遥望见出去打听消息的朱管事疾步而入,忙起身迎上,急道:“如何?可是打听到了萧师妹他们的下落?”

“少主莫急,且容属下禀明……”朱管事点了点头,与洛逍遥一同落座后,拱手道:“属下寻那相熟的龙武军什长相询,恰好他今日在司事行衙当值,自他口中探出,萧姑娘与古长老确是落入沈连城手中。”

那刘公子臭名远扬,在秦准河画舫上被萧慕云打掉门牙,自然有人相传,而与朱管事相熟的什长本是好事之人,在朱管事几杯热酒招呼下,说起刘公子便打一事,不待朱管事相询,便将打人凶手被抓一事说岀。洛逍遥惊道:“沈连城?他在江宁府?”

心中虽有猜测是抱丹境之人出手,才将古、萧二人擒下,但听是沈连城,仍是吃了一惊。朱管事点了点头,皱眉道:“这沈连城是刘振义姐夫,来到江宁探望岳父母倒是正常,只是属下奇怪他何以料知古长老是身怀明窍山麓境,以至于亲自出手,而拿下的古长老与萧姑娘应该押往巡捕司大牢,却又羁押在司事行衙之内……”对于沈连城亲自出手的原因,洛逍遥猜想应与顾言春有关,而将萧、古二人羁押在司事行衙之中,却是无从猜测,但想救人出来要紧,猜想原因于事无补,闻言便道:“那朱管事可知这司事衙门护卫的情况?”

“这龙武左厢军拱卫京师,虽然眼下无有战事,但司事行衙夜间亦是衙门大开,以便四个城门有事可即时调度,晚上亦有官员当值,衙内护卫听说有二十人左右……”朱管事顿了一下,疑道:“莫非少主想前去劫人?”

洛逍遥并非鲁莽之人,光凭顾言春的修为已与自己不相上下,更何况还有沈连城及一众护卫,摇了摇头道:“我想先去探下萧师妹、古长老被关押的确切位置,再作打算。”

朱管事是神念小成修为,本来心想若沈连城不在江宁府,倒可伺机一博,如今自也打消了这个念头,略一沉吟道:“不若传信通知方主事他们……”“不可。”

洛逍遥断然道:“武师公带人前去幽州,总阁唯有方主事与翁长老等人守护阁主安危,切不可让他分心。”

朱管事虽不知武望博调遣各分阁长老去幽州何事,但想应与洛寒水受伤有关,而方元确是不能离开总阁,闻言心念急转,苦思如何行计救出萧、古二人。“若非言到传信,我倒忘了一事,朱管事,即刻着箭卫传信总阁,就说……明无僧人在闭关修习,半年后必会前往救治阁主。”

洛逍遥自萧慕云失踪,心里牵挂她的下落,竟也忘了将文益所允诺明无一事传信与总阁。“啊,当真如此?属下马上去办……”朱管事忧中见喜,忙转身出了厅外吩咐箭卫传信总阁。待他来到厅上之时,却见洛逍遥已换了一身夜行黑衣,猜他是要去龙武军司衙探寻关押萧、古二人之处,便面露忧色道:“少主,还是让属下前去打探……”“不可,你主事此处事务,若有闪失,在江南的所有分阁可能都会牵连。”

朱管事但想洛逍遥要是在江宁府有所闪失,他是百死难辞其疚,此下遭洛逍遥拒绝,心头大急,惶恐道:“纵使是所有分阁有失,也不能让少主有所闪失……”洛逍遥心中一叹,“朱管事放心,我并非前去劫人,自会小心行事,想是不会那么容易与人发觉,况且我无意中修了隐气之术。”

朱管事脸显惊疑,只见洛逍遥呼吸之间,修为气机便是隐去,已然看似毫无武功之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吃惊之中,洛逍遥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疾离而去。诚如朱管事所言,龙武军司事行衙府门大开,门口站着两位护卫,洛逍遥转到东侧后院墙处,四望无人后,便纵身潜入府衙内,隐在院墙边的柳树下,略一观察,窜到身前一丈余处的假山边,举目探望。但见身前右侧五丈处有一倘大的池塘,池中建有一座长约四丈,宽丈余的木屋,依稀可见屋下露岀水面三尺的木柱。木屋前面延伸有近五尺宽的廊道,廊道两端斜架着长逾两丈的木栈道,与花园上的青石路径相通,木屋大门敞开,透出灯光,门口廊道上共有四名带刀兵卫站守。这池塘与中庭暑事厅堂房屋之间相隔有二十余丈,中间建有曲直相连的遮雨连廊,连廊四周栽着各种花草。望着池上木屋,洛逍遥心忖此木屋若非当值官员休息之处,便是萧、古二人关押之地,但见池塘四面皆水,除了两侧木栈道,并无其它途径可靠近这木屋。举目望向北面院墙,发觉这池塘与北边院墙隔有宽五尺的草地,上面栽种着柳树,心念一动,便转身后退,贴着东侧的院墙,拐过东北角,潜到了木屋后面。但见这木屋后面开有四个窗户,左右两个有近四尺宽,而中间两个相隔丈余,窗户仅宽约两尺,略一思索,心猜这正堂的中间应悬有字画之类的装饰,故而在堂厅两侧开有小窗,以作采光通气之用。洛逍遥他不习水性,望着与木屋隔有近两丈之远的水面,心中思索着如何靠近探查,突见左侧小窗油纸人影一闪,一片白光透窗而出,却是迎面射来,来势疾若电闪。洛逍遥心中一惊,忙是拔身而起,便听“当”的一声,那白光撞上了院墙,身子刚落在院墙之上,又觉身后一道凛人气机袭来,忙向院外路巷纵去,电光火石间,右肩却是一热,曲垣穴一麻,后背巨痛,反水一摸,但觉手上湿热,竟似被人口喷茶水击中。从岀手之人的气机来看,已是料定是为抱丹大成修为,但想应是沈连城,大惊之下未假思索,便是向前疾奔,此处正值丁字路口,巷子极深,但恐来人追至一望可见,奔出十余丈,身形一顿,便向左边的宅院纵身而入,却是到了这宅院的后宅之中。举目望向后宅正屋,但见房门半掩,房内黑暗,略一犹豫,便疾纵到门前,气机一动,探出屋内无人,便是闪身而入,将门轻掩关上。一般府宅的后院皆是女眷所居之处,洛逍遥但闻屋内香气清新淡雅,猜是闯入这宅中千金小姐的闺房。他夜能视物,略一定神,便打量起了这房间的陈设,只见右侧竖有一面长六七尺的屏风,屏风两侧皆置有绸幔,拉开三尺余与屏风相连,心猜被隔开的东侧应是女子休寝的香闺。与门正对的北墙前置有一长案,案上放有文房四宝及瓷制烛台,案边左侧墙上并排挂有两把琵琶,西墙则是一排柜子,柜子两侧放有三尺余高的花瓶,瓶中置有卷辐字画,柜子前三尺之处,置放着一张铺有绣花绸布的小圆桌。洛逍遥略一环视,便转到圆桌前的窗户,此下心恐被伤他之人发觉,忍着肩痛,收起修为气机,在窗户油纸上戳了一小洞,屏息向外窥看。洛逍遥所料不差,伤他之人正是抱丹大成之境的沈连城,当他察觉出木屋之后有人偷窥,先是射出茶碗盖,然后喷出口中的茶水,洛逍遥猝不及防终是被他口喷的茶水击中背部。那窗户极小,以沈连城的修为自可破开木墙而岀,但他自觉此举粗鲁,有失身份,待转身冲出木屋,纵到院墙之上时,自也耽误了三五息时间,却是让洛逍遥得以机会隐入那宅院。沈连城举目环顾,但见四周房顶并无人影逃窜,便是跃到地面,但想几息之间,来人定不会逃远,应是潜入附近宅院之中,望了望巷道两侧的宅院,心中一阵思索。这丁字巷道左边的宅院,是为南唐司徒周宗的府宅,右边侧是中书侍郎陈彦明的府院,两座宅院的主人皆是朝官。但知历代以来,私闯民宅亦是有违律法,何况是官员宅邸,若无圣旨,私自闯入就是冒犯龙颜皇威。沈连城虽心生顾忌,但想以自己抱丹大成之境,潜入查探应是不会被人发觉,此下已过亥时,宅内之人当是就寝,逃离之人若是闯入,必是隐在花园假山之类的地方,而这两个宅院虽大,以自己身手,倾刻间却也能察看清楚,想到此处,便向右侧陈宅潜入。纵上屋顶,举目四望,但见陈宅各房间无有灯光,门窗亦是紧闭,想是宅中之人都已入睡,便纵身而下,细查宅内花园、假山等墙落之处,却无发现,便转而去了周宅。沈连城跃上周宅前院穿堂屋顶,但见中庭的正屋房门微开,透出灯光,而前院的厢房及倒座房的房门皆是关闭,各个角落亦无人影,便掠向中庭正屋房顶,俯耳倾听,只听见有一妇人声音道:“你这闺女,这事交与烟烟那些丫头去做便行,非要亲自煎药……”又听一老者声音接言道:“应是快到子时了,咳、咳……娥皇你早点休息去吧。”

沈连城从老者语气判断出了他的身份,应是这宅院主人周宗,想是得了什么急病,以致于这么晚了仍须吃药。又听一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应道:“那女儿就先告退了……二老也请早点休息,明早女儿再来问侯。”

脚步声响起,接着便听到关门之声,沈连城探头下望,只见檐下廊道上有一丫头手持灯笼照路,身侧随行着一位黄衣女子,二人转过厅廊向后院行去。沈连城便猫着身子,窜过屋脊向后院探查,只见那丫头将黄衣女子引进后院正屋,不一会儿,便见那屋内灯火一亮,又听一女子声音,“烟烟,明日一早吩咐管家再去街上药铺,按宫中御医所开的药方,将药再拿三付回来。”

“是,奴婢记下了,小姐请早做休息,奴婢告退了。”

接着便见那名唤烟烟的丫头,提着灯笼去了东侧的耳房。那黄衣女子将房门关上之际,沈连城却是纵身掠到了后屋房顶之上,俯身倾听,以他的修为,自是能从呼吸声来判断房内人数多少,但听东侧耳房、正屋之内都只有一人走动之声,分明就是那黄衣女子及丫头烟烟,而西边耳房内悄无声息。但想自己所追之人应非躲在屋内,沈连城便站了起来,举目望向这后院西侧的花园,一纵而下,查看起园内的假山,花丛等角落之处,唯见院墙竹林处有一只虎斑花猫。便又跃上前庭书房屋顶,俯身倾听一下,又纵落前庭花园,将各处细查一遍,却无人迹,只听后院花园几声猫叫,接着有开门之声,沈连城略一犹豫,身形一纵,却是离宅而去。沈连城极为自负,不愿再回去查探,却是错过擒拿洛逍遥的机会,原来洛逍遥就藏在那黄衣女子房中的圆桌底下。当沈连城纵到中庭正屋顶上之时,已被透窗窥视的洛逍遥发觉,惊疑之中,又听到前庭传来关门声响,心料必是住这房子之人回来,便是钻入了房内圆桌底下藏起。他心知追击自己之人是抱丹大成修为,纵使隔着墙瓦,亦能探人气息存在,但恐这住房主人回来后,追击之人探出这房内有两个人的呼吸气息,便钻入桌下闭气龟息,连心跳也是骤然停顿,如同死去一般,这自然是因为他习有“太初心经”之故,能够做到无气生有气,有气入无气。闭气之中,但听那女子与丫环言语后将门关上,随着脚步声移动,房内烛光渐暗,那女子已是行入与屏风相隔的香闺之内,但想只要不被这女子发觉,定是能瞒过追击自己之人,心神便是一定。不一会儿,便听那女子自语道:“咦?奇怪了,门窗皆未打开,虎虎跑去哪儿了?喵、喵,虎虎……”接着便觉灯光渐明,那女子举着烛台从香闺而出,洛逍遥心中暗暗叫苦,此时也知自己潜入之时这房门半掩的原因,原来是这女子所养的猫跑了出去所致。此时未知追击自己之人是否离去,但听这女子自言自语之声,若被追击之人听到,想是不妙,不安之中,那脚步声已是越来越近,想是那女子要到这圆桌下寻找,洛逍遥心中更是大急,却听屋外传来“喵,喵”的猫叫声,便听那女子一声轻笑,将烛台放在圆桌之上,转而步向房门,将门打开,“虎虎,怎么跑去外面了,嘻嘻……”“喵”的一声,那猫轻声叫唤,应是被那女子抱起,猫声甚是乖甜。接着关门声响起,那女子将猫放下,来到桌前,取起烛火走向香闺,洛逍遥此时但须换气行功,见那女子移步离去,心中自是大喜,缓缓的松气换气,但恐追击之人还未离去,便想再闭气龟息,却不料那猫却是跑到了桌下,见到藏在圆桌下的洛逍遥,倏地蹬腿倒退,惊吓之中,猫眼暴睁,“喵呜……”一声低吼,猫身后顿,前爪趋前,一副欲扑上前之状。那女子闻声掀开帷幔而岀,但见从桌下出来的洛逍遥,吓得双手捂口,一声惊呼,洛逍遥但恐她的惊声引来追击之人,忍住右肩伤痛,左手托起右拳见礼,轻声道:“姑娘莫怕,在下无意冒犯……”那女子但见他不是欺身上前挟持自己,而是先行礼解释,心神略定,缓缓放下掩口的双手,低声道:“虎虎……”那猫听到叫唤,“喵”了一声,迅速窜到那女子怀中,猫眼仍是盯着洛逍遥,那女子抱住虎斑花猫,右手抚摸猫身,缓缓退入香闺,右手伸后,在闺中临窗的梳妆案上一摸,却是拿起一支玉簪,抵住自己修长的脖颈,低声言道:“你是何人?为何闯入我房中?”

洛逍遥借着香闺内透出的烛光,自也看清眼前黄衫女子的容颜,只见这女子年约十六七岁,纤眉似月,瑶鼻朱唇,脸上分明无有粉饰,却莹白如玉,容色清丽婉约,高盘发髻之下,气质端庄高雅,瓜子脸型上,一双美目三分惊恐七分绝然,想是洛逍遥若欺凌于她,必是刺颈自杀。洛逍遥但见她的举动,已然看岀她是个贞烈女子,忙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在下被恶人所追,不得已避入贵府,无意躲进姑娘闺房,望请姑娘见谅。”

此时心猜追杀自己之人想是远离此屋,不若定已闻声而来,故而才敢缓言解释。“恶人?谁是恶人?”

黄衣女子美目流转,上下打量洛逍遥一眼,眼神一片狐疑。洛逍遥身着夜行衣,若说他此时一身的打扮,却是符合盗、淫之徒这般恶人夜间所穿。洛逍遥顺着那女子眼神,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心知这女子误会,他少年心性,自也不愿被人以为是盗淫之徒,何况又是一个年纪相若的美貌女子,不由苦笑着解释道:“在下的师妹因出手教训了龙武左厢军指挥使刘振义的公子,被他报复所擒,在下想去解救……故而才如此打扮。”

他从这女子的举止,也自看岀是个良善之人,便也直言相告。“啊?”黄衣女子略是一愣,复而展颜一笑,放下举着玉簪的右手,“原来刘斌那恶徒是令师妹出手教训,好,打得好,小女子若是能习得武功,定也揍得他满地找牙,嘻嘻……”却是笑得一脸灿烂。原来刘振义之子刘斌已是娶妻纳妾,依旧喜欢寻花问柳,仗着家势,多行欺凌他人之事,此次被萧慕云所打,自是大快人心,也就有人传说广扬。周宅与龙武军司事衙门相隔只有一条街道,宅中护院与行衙当值兵士自也相熟,这黄衣女子也就听闻了此事。黄衣女子轻笑之中,放了怀中的虎斑猫,对着洛逍遥欠身行礼,“小女子周娥皇见过侠士。”

这黄衣女子是南唐司徒周宗的长女,名唤宪兰,小字娥皇。洛逍遥知书达理之人,见她自报名称,忙拱手回礼:“洛逍遥见过周姑娘。”

“逍遥?好自在的名字……”望向洛逍遥的右手,周娥皇顿了一下,迟疑道:“洛侠士……可是受伤了?”

当时心恐追杀之人未曾离去,强忍右臂伤痛,行礼之间极不自然,周娥皇虽无武功,却也看出。“不慎受了点轻伤……想是要打扰片刻了。”

未待周娥皇作答,洛逍遥退至圆桌西侧,打坐行气通络,半盏茶功夫后,但觉疼痛立减,肩背血气已然流畅,他体质异于常人,加上得了文益相助入了神念大成,不然却非是如此之短时间可以恢复伤势。“有辱周姑娘慧眼了。”

洛逍遥站起身子复向周娥皇拱手行礼,右臂已是伸缩自如。周娥皇自也看岀他已是伤愈,脸显羡慕之色道:“小女子也是甚喜习武,可惜家父认为女子不宜动刀动枪……哎,却是不能如令师妹一般行侠仗义。”

洛逍遥对她已生好感,见她脸有惋惜之色,不由得心生不忍,便是言道:“若周姑娘愿意,待日后敝师妹脱险,在下叫她教授姑娘行气之法,虽不能立时见效,长久修习之后,寻常之人却是可以对付。”

“当真?”

周娥皇喜道:“如此甚好,嘻嘻……哦,天亮后小女子恳请家父……让他老人家上书与皇上,参刘振义一本,告他纵子行凶,挟私……”“万万不可,周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了。”

洛逍遥截言道:“此事内中颇具曲折,在下一时难以言明,若是扯到朝堂之上,恐是愈发难办。”

周娥皇一时不解,但见洛逍遥俊朗的眼神中带着恳求之状,略一迟疑,便也点了点头。洛逍遥拱手致谢,旋即蹲身在圆桌下取岀了“水龙吟”,原来这圆桌不大,洛逍遥背缚它藏入桌下却也羁绊,躲藏之时,自也将“水龙吟”解下。站起身子将“水龙吟”缚好,对着周娥皇拱手道:“多谢周姑娘相容之恩,想那恶人已经离去,在下就先告辞了,来日定当与师妹一同前来拜谢。”

此下已是子时三刻,周娥皇虽知洛逍遥并非歹人,但女子香闺,纵是白天也不是男子可以入内,她自然不会挽留,便是点了点头,轻轻打开房门,探头四望后,对着洛逍遥点了点头,示意外面并无他人。洛逍遥早是猜到追击之人离去,但见她小心翼翼之状,心生感激言道:“多谢周姑娘。”

举步而出,略一观察,纵身向西侧花园掠去,双脚在假山上借力一点,瞬间不见身影。周娥皇望着洛逍遥消逝而去的方向,脸显神往,许久后,带着一丝若有所失的神色,转身将门关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终是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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