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啸,浓郁刺鼻的血腥味随风散开,不多时,就引来一群眼眸通红,泛着饥饿光芒的青狼,大肆撕扯吞咬野猪血肉。景楠迎风狂奔,听着身后骨骼碎裂~血肉啃食声接连传入耳中,心想:“我若没有实力,在这个世界,下场和这野猪有何异?”
当即,对修行一事,愈发感到迫切。心中怀着些许期待,景楠在前行约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目的地。放眼望去,前方是一大片空地。清冷月辉洒落此处,凝练如柱,景楠抬步走入光柱中心,盘膝坐下,感受着周围泛起淡淡凉意,心道:“还好之前留意此地,甚是适合接下来的修行。”
四周山林中,兽吼此起彼伏,时有幽影闪动,不知多少凶猛存在,借着黑暗隐于其中。在那一双双眼眸的注视下,景楠合上双眼,心神沉入体内,默念截经经文。其双手抬起,手指缠绕,摆出一道印决。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一轮血月。不同于现世法以拳掌步法震荡筋脉,锤炼血肉,搬运气血修行,古法修炼需运气~吐纳~观想图,三要合一,方能导引灵气入体。随着脑海中血月散发光芒,景楠胸膛起伏,呼吸渐变,吐纳间,肺腑震颤,发出雷鸣声响,以特定的韵律震动骨血筋脉,淬炼肉身。或是第一次修行,还有些生涩的原因,景楠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汲取到丝毫月芒入体。不过,这在预料中,景楠没有过于着急,其心神入定,不紧不慢的吐纳,继而又过了一段时间后,才缓缓找到了一些节奏。此时,心神恍如飘起,和肉身维持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耳边,似有锁链晃荡声响起,景楠口鼻呼吸渐弱,肉身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失去实感,仿佛浸泡在汪洋中。他清晰的感知到,周围凝练的月芒,跟随吐纳呼吸,逐渐开始流淌起来。月芒中,隐隐蕴藏着不知名的能量,从四面八方而来,带着刺骨冰寒,冲刷着景楠的肉身。寒冷渗入骨髓,月芒入体,在心念推动下,跟着气血流遍全身。其体内在月芒刺激下,引得血肉抖颤,筋脉蠕动,吸纳月芒化为己用。好在他的肉身极为坚韧,在确认数次后,不会因融入月芒而自燃或爆体而亡。“有用,继续修行。”
景楠双眸未睁开,继续观想血月,修行截经,一呼一吸间,摄取更多月芒,纳入肉身。时间流逝,月光为乌云遮掩,林间光芒昏暗不少。待更多的月芒在体内流转一周后,景楠觉得身体越发的冷,他忍耐着严寒,吐纳渐渐变得悠长,心神也在血月观想法的牵引之下,越飘越远。修行,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在这过程中,能清楚的感知到自身从孱弱变得强横,心神也能从中享受到极大的愉悦。根据古籍记载,修行当中,有时能见识到诸多不可思议的光景,例如有人曾见过九重天上天宫盛景,有人见过剑仙自万古前斩出一剑,落于万古后,有人见过天河之水卷起星辰轰鸣流淌···其中言论,也许是吹嘘,也许是真的见过,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就如这一刻的景楠,分不清眼前是真实还是幻觉。他看向四周,发现这时一处高耸入云的孤峰,下方云海涌动,深不见底,上方一轮血月悬挂在猩红天穹之上,很是妖异。峰顶,凛冽寒风吹得景楠身子微微颤栗,抬首望向天穹,血月投下一道光焰,趋势云雾滚滚,凝成九阶天梯,延伸至血月当中。天梯两侧,光芒似火焰燃烧,烧的云雾翻涌,分向两边。“向前!向前!”
一道轻柔声音,温暖如风,在景楠心中响起,也在血月中传出,催促他踏上天梯。顿时,心神一阵恍惚,景楠回过神时,已然一步踏出,落在一阶天梯上。下一瞬间,脚下天梯骤散,云雾化作无数手掌,从底下猛地伸出,抓住景楠,拖着他一路下坠,似要坠入无间地狱。那血月,那山峰,在眼中急速远去,景楠身子陡然被云雾手掌撕裂,崩成云雾,融入其中。景楠意识轰的一声,陷入空白,不知过了一瞬还是千年,不知是真还是虚幻,等到冷风拂过脸颊,再清醒时,已然重归肉身。口中发出一声嘶吼,他猛地睁眼,发觉仍然盘膝坐在林间空地。天上,圆月皎洁,清辉洒落大地,如泉融入肉身。体内,气血自四肢百骸涓涓流动,凝在一起。顾不得回想方才见到的奇异光景,脑中血月轮转,景楠双手印决变换,心神疯狂消耗,凝聚月芒滋养滋养肉身,壮大灵魂。沉闷雷声不断,每一息过,他的肉身都在变强,灵魂也在变得更强,当月芒凝聚到极致,炼神葫芦猛然呼啸,喷出吐出一道玉白锋芒。那锋芒,曾斩过虎穆,此时在景楠心神驱动下,与月芒相融,狠狠斩向肉身深处。肉身极深处,轰鸣炸响,在这一斩后,耳边响过吱嘣响声,景楠骤感肉身像是卸下枷锁,轻松许多。其筋骨泛起霞光阵阵,被玉白锋芒勾起,凝练合一,化作一道冷寒气息游走在体内。“真气!”
月光如水,荡起波纹,景楠紧握双拳,感受着在血肉中游弋不停的纯粹真气,面露喜色。“还差最后一步,打开气脉。”
景楠眼中光芒闪烁,感到体内传来一阵阵刺痛,那是纯粹真气在撕裂血肉,如不及时开启气脉,容纳真气,其自身将会因这一口真气毙命。观想血月散发光辉,纯粹真气渐渐褪去玉白,染上赤红。当那一口纯粹真气,被血月浸染,赤红一片时,顿时升腾煞气,泛起冰寒,似凶刃出世。忽然,在景楠意识搜寻下,触到一层无形壁垒。他知晓,劈开那壁垒,就能打开第一道气脉。于是,景楠以念头为手,握住纯粹真气,如同握住一口凶刃,在深吸一口气后,重重的斩向壁垒。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感知深厚的壁垒竟轻薄入纸,一斩过后,轻易粉碎。月芒寒冷淡去,真气游荡在气脉中,撕裂周边血肉,再滋养重塑,直至变得愈发坚韧,能容纳真气流转。“血肉重塑虽然会有淡淡的痛感,不过这感觉,与凌迟相比,还在忍受范围以内。”
因真气流动,体内涌出一阵刺痛,这痛感在景楠看来,并不强烈,唯一麻烦的是,在彻底打通所有气脉以前,都会持续。“每一关境界,下都可详细分为初~中~极三个层次,以此推算,在晋升先天以前,九道气脉,三道可分为一个小层次。”
景楠沉吟道“我现在贯通了一道气脉,现在应是暗劲下境。”
他站起身,伸展身体,筋骨噼啪作响,真气转动间,有无穷气力涌出。细细体会了一番后,景楠叹息:“可惜,这是错觉。”
他很冷静,也深知自身的弱小,才如此说。近些日子,从沈破天~秋荷口中,获悉了不少外界的情况,也算是对这个世界有了基本的认知。九州世界,明劲期门槛极低,只能算是大门大院,看家护院的角色。暗劲期只要有相应的修行法也能轻松达到,不过多是身负门派传承的弟子,和出身世家门阀的子弟,还有小部分得到前人功法的幸运儿。在这个世界,只有达到先天期,行走红尘,才算是有最基本的自保能力。实际上,纵使修为晋升至暗劲期,景楠的战力依旧没有太大提升,如沈破天所说,全力之下,勉强可和先天一战,结果难料。但战力只是修为的一部分,或者说修为是战力的根基更为合适。“只有对自身的力量掌控入微,如臂如指,才不算是虚有其表。”
景楠轻声自语,说完就向石屋方向走去。还未走出几步,就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感,从体内汹涌而出。同时,心神耗尽,一股深沉倦意袭来,在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后,身子一倒,摔在地上,沉沉睡去。深夜,乌云自远方来,遮蔽月光,令古林沉入昏暗。林间空地上,鼾声起,景楠手脚摊开,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安心笑意,睡得香甜。“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从古法中,修出一点名堂。”
语声落下,一道红裙倩影从几株古树阴影中走出,其方向,正是景楠昏睡前,眸光所凝望的方位。看着沉睡不醒的景楠,来人低语道:“也许,你真的能在这条路上有所辉煌,达成前人夙愿。”
此人正是秋荷,先前察觉景楠从石屋离去后,预感其今日会有所突破,便尾随其后跟来,暗中护法。方才景楠纳月光入肉身,练出纯粹真气的一幕也落在她的眼中,这让秋荷心头大有触动,惊疑难道终有一日,景楠真的能打通仙路?昔日,她接触过古法,也亲眼见过沈破天传授过许多惊才艳艳的人物,但皆倒在路上,尸骨被黄泥裹埋。因亲眼见过,了解过,秋荷深知古法修行难度堪比登天,比如有的观想法,需要分裂心神才能修行,时间长了,很容易就把自己炼废了,玩死了。“仙路啊仙路,当真是现世修行者最大的心魔~执念!”
秋荷蹲下身,手指戳着景楠脸颊,看着一个又一个按下的凹坑,出神道“为何世人都想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路呢?活在当世,无拘束,无忧虑,难道不好吗?”
说罢,她摇头摇头,苦笑一声,自幼通读经文史籍,知晓道理,又怎么会不知长生仙路,是九州修行者和沈破天毕生追求。只是她性子喜好游山玩水,向往自在逍遥,和他人想法有所不同而已。“纵观史书,看遍古今,多少豪杰妄图推演长生路,可顷尽一生,所留下的不过是一些错误的路径。”
“不,他们的路也许不是错的,只是生不逢时,缺少一点必要的条件。”
秋荷凝视着景楠熟练的脸庞,问道“虽初涉修行,但如果给你时间成长,你所走的路是对的,还是错的呢?”
如果景楠走的足够远,足够高时,当他需要迈出最后一步时,一步之间,是飞升成仙?还是会和前人一般,带着困惑不甘身死道消?秋荷不知,景楠也不知,这一切只能在未来,交由时间去看。而这些心思,都不影响秋荷对景楠的好感~好奇。“是情思?”
红裙少女抿着唇,思绪纷乱,一时间也分不清对景楠究竟是何种感觉。呼呼夜风穿过山林,吹得鲜红衣衫飞舞,秋荷手指撩起发丝缠绕指尖,脑中闪过这些时日景楠向她询问古法~现世~诸多奇闻异事时的认真模样,不禁面色微红,心中升起一抹莫名感觉。“嘻嘻···”少女微微仰头,看向夜空,脸上红晕渐散。天穹上,乌云散开,露出点点星辉交织,化作星河横挂。星河璀璨,月轮高悬,清凉月光似轻纱,如流水,跟随星河流淌,洒落人间大地。“今夜,月色当好!”
秋荷感叹,收敛心绪。其袖袍挥舞,卷起劲风扫开落叶残枝,于景楠身旁露出一片空荡干净的地面。然后,她就这么抱膝坐下,替景楠护法。四周,密林环绕,看似安静,但若是仔细倾听,仔细看,那细微风声中,夹杂着无数轻微到不可查的兽喘声,无数幽影闪烁,游荡在黑暗中,贪婪的注视着景楠的肉身。可又因秋荷护在身旁,忌惮不已,不敢妄动,只能焦躁的来回游荡。于山林妖物而言,修行者的血肉是大补之物,修为越高,食之好处越大,因此不论是在神话中,还是在民间,妖物食人血肉的的传说都屡听不鲜。甚至,秋荷曾听沈破天说过一个狼妖食人故事:“魏中,山中有妖化人,青衫黑发,自号当路君,蛰于山林,诱人食之。”
“一日,有凡尘书生登山求仙,妖化形欺之,书生信之,随之入山修仙,甲子时日,有所成,妖趁其体弱,食之。”
今夜,景楠心神疲惫到极点,心神已陷入深度沉眠,如无秋荷在身旁,下场和那故事里的倒霉弟子差不了多少,都是被林间妖物吞噬干净,沦为肚中血食。圆月飞移,时间飞逝,见秋荷久久没有离开,一些心智通灵的妖兽犹豫再三后,只能不甘的低吼一声,悄然离去,只剩下部分未通灵智的野兽,觊觎血肉,又被秋荷震慑,不敢上前半步。又过了一段时间,景楠心神脱离深眠,刚睁开眼,就瞧见守在身旁,脑袋上下摇晃,打着瞌睡的秋荷。其心念一转,就通晓是怎么一回事。“多谢!”
景楠撑起身子,抱拳谢道。话声落,秋荷猛地惊醒,瞪大眼睛,口中连连道:“我没睡!我没睡!”
这句话说完,才惊觉景楠已醒,正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立时脸颊染上红霞,心中羞恼不已。“不用谢我。”
秋荷眼珠滴溜溜转,转开话题道“你在这条路上迈出一步,往后要小心,古法路凶险难测,稍有不慎,伤到自身~练废根骨都是小事,还很有可能送命。”
见秋荷神色娇憨的盯着他,眸光隐隐流露威胁之意,景楠笑了笑,点头称是。旋即,景楠双眸似闭非闭,心神落入体内,感受着苏醒后的变化。吐纳间,真气游走在气脉中,血肉隐隐作痛,除此外,因景楠在沉睡中,消化了一部分炼神葫芦中的精纯力量,那欲要食人的恐怖饥饿感渐渐消退。而且,相较之前,其心神愈发凝练,轻轻一扫,就能洞察到体内的每一处变化。过了一会,景楠睁开眼,眼光淡然,无惊无喜。“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秋荷见景楠眉宇间未曾露出喜色,好奇问道。“我应该开心吗?”
景楠回道秋荷啧啧两声,抬步在其身周绕了几圈,打量着他的神色变化,见其不似说谎,对此事是真的不在意,便开口道:“你可知你今日的突破是何等惊世骇俗的一件事?”
未等景楠说话,秋荷就接着说:“许多人穷尽一生,也无缘窥见飞仙隐秘,一无所得,而你不过是初涉修行,就找到能疑似替代灵气修行的古法路,难道不该感到开心吗?”
听此话,景楠心头咯噔一下,暗道:“不能外露的秘密又多了一个,将来去了九州,我的这些隐秘,如无不要绝不能外露,一旦外露就必须在獠牙显出的一瞬,把对方挫骨扬灰。”
“如果有必要,还要把敌手魂魄抽出投入炼神葫芦最为保险。”
沉默了一会,景楠心中盘算着是否要在这岛上暗杀秋荷~沈破天,其神色未变,看不出异样,只听其说道:“这个时代,武道兴盛,仙道颓废没落,我这点微末修为,算不上什么。”
心头杀机一闪而逝,他思量数息后,放弃了杀死沈破天和秋荷的念头,虽没有真正交过手,但他经常能从二人身上感知到一种萦绕不散的窒息感觉。“我是因为身有道种,才能顺利吸纳月光修行,换做他人,在月光入体的瞬间就会身亡。”
景楠看着秋荷,心中起意道:“我修古法,你修武道,不如我们切磋一下,试试能耐?”
眸光精芒一闪,景楠之所以想和秋荷切磋一番,一方面是向看看武道手段,另一方面则是想摸一摸秋荷的底子。秋荷扫了景楠一眼,眉间流露古怪神色,道:“你想和我交手?”
话外之意,纵然沈破天曾说过景楠的真实实力能和先天期一战,但秋荷是先天极境,还不是一般的先天极境,景楠在晋升暗劲下境以后,就像和先天极境武者动手,实在是有些托大。“无碍,我们只是切磋,不是生死搏杀,所以还请手下留情。”
景楠调笑劝说。秋荷嗯了一声,按奈不住心中和古法一较高低的心思,便向后退出几步,点头回应:“好!我会留手的,以防重伤你。”
景楠面色凝重,吐出一口浊气,五脏颤动,发出虎啸声响,其身周隐约透出赤色光彩。月光下,二人还未动手。景楠身影朦胧,给人感觉缥缈如仙,不似凡尘之人。“古法果然惊人。”
这一幕落在秋荷眼中,使之心中动容,收起些许玩闹心思。对面,景楠步伐同样向后退出几步,双手握拳,左手屈起,右手举至与肩平齐,两脚八字分开,摆出一个拳架。这一瞬,景楠运转截经,心神凝到极致,观想血月,气脉中,那道纯粹真气嗡鸣作响,释放凶煞气息。秋荷察觉到景楠的变化,感知到其体内散出的真气波动,眯眼点评道:“你这架势,真不像是初涉修行。”
说话间,秋荷气息匀称,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抬举胸前,掌心微微倾侧,朝向景楠。红裙下,右脚往前迈出半步,气力中心涌入左脚,若是此刻有外人凝神细观,则能察觉秋荷头~身~步凝成一线,有不变应万变之势。“很不错,不过这点功夫,想和我动手,不够看。”
话锋一转,秋荷眸光露寒,娇声呵斥,欲以其声搅乱景楠心神。景楠没有搭话,也没有受其干扰,而是继续运行截经,观血月,眼中一轮血月虚影浮现,覆盖眼瞳,同时纯粹真气凝练到极致,在此一瞬,他身形咚的一声,如雷霆,扫荡而出。大地颤动,隆隆作响,其脚下炸裂出一个大坑。沿途土石翻飞,犁出沟壑,景楠身影瞬息间消失,又在瞬息间出现在秋荷身前,右拳束于腰间,左拳化掌打出。气劲呼啸,声如厉鬼哭啸,卷起尘土飞扬。劲风凛冽,掠过秋荷周身,吹得衣衫猎猎,青丝飞舞,只见其立于身前的一掌,不急不缓,慢悠悠的迎上快如闪电的一掌。快与慢,掌对掌,二者砰然相撞,声如风雷炸响。狂暴的劲气吹过大地,尘雾如涟漪,一圈又一圈,荡漾开来。立于涟漪中心的二人,身影凝滞,脚下裂隙密布蔓延,乱如蛛网。古树抖颤,落下一片叶,落于二人间。叶落,景楠~秋荷体内几乎同时响起一道闷响后,凶猛气劲再度破体而出,狠狠撞在一起。这一次交手,秋荷身形巍然如山,稳稳不动。景楠却要稍逊一筹,二人之间,庞然劲力宣泄开,被推的身子倒退出去,蹬蹬步声落下,在地上踩出十数个深浅不一的脚印。轰得一声,地面崩裂开,土石飞溅。景楠借势卸下劲力,稳住身子,只感五指剧颤,烈痛升腾,像是要断掉般。“先天极境,果然不一般,我现在的战力,和她还是有差距。”
景楠晃动手腕,缓解疼痛,旋即饱提真气,再度握拳。对面,秋荷眼中讶然之色更浓,方才一击,她未用全力,但也有寻常先天初境一击,本想不轻不重教训一下,未想到景楠竟接下一掌,毫发无伤。这让她有些好奇,景楠战力究竟能达到哪一步。“阿楠,刚才一掌,我未用全力,气力约等于先天初境一击,下面我的掌力要再稍微大一些了。”
秋荷再稍稍认真了一些,出声提醒。景楠愣了愣,听完以后,心神在体内扫视了一圈,发现未受内伤。“如此看来,我的肉身强度要比我先前预估的要强上一些,具体能承受多少,正好借此机会实验一番。”
略微沉吟后,景楠点了点头,表示知晓。见状,秋荷轻笑:“你打我一掌,接下来,我也还你一掌,要接住了,小心了。”
语声轻柔娇糯,这一掌落在景楠眼中,与方才那一掌并无差别,动作间有种说不出的悠闲,似乎只要景楠稍微闪下身子,就能轻松躲过。然而就在其抬掌的瞬间,一股浓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恍如开锋宝剑悬在额前,刺得眉心升腾。景楠瞳孔缩起,心中警兆大响,这种感觉,只有前生身处战场上,被狙击光枪瞄准时,才会有。“躲是躲不过了。”
仅是愣神瞬间,这一掌就无声无息,印在景楠胸膛上,爆发惊人力量。气浪滚动,卷起尘雾向外涌动,秋荷一掌打的景楠身子倒飞出去。“哈!”
轻喝一声,景楠后飞出十数丈,身子在半空中滴溜转动,似柳絮飘落在地。秋荷出手虽快,力道也要比上一招大上许多。景楠挨了一掌,鲜红血迹浸染胸前衣衫,口鼻中,丝丝鲜血连成血线,顺着下巴滑落,染红脚边落叶。啪嗒···啪嗒···他皱眉抽了口气,感觉五脏阵阵剧痛,心神一扫,竟是胸前几根骨裂开,五脏有些许移位所致。秋荷扫了景楠一眼,看了下他的伤势,温言道:“难怪师尊如此看重你,你挨的这一掌,已经是先天初境能打出的最大战力,许多人一辈子被打上一击后,就会重伤难愈而亡。”
“但对你来说,这模样虽有些凄惨,可只要调养一两个月就能恢复,还真是惊人。”
而对面,景楠再次略微运转纯粹真气,发现其自玉白蜕变赤红以后,洗去了锋芒,不再具备斩杀虎穆时的碎魂威能,如今仅是一道纯粹真气,较先前弱上许多。“倒是可惜,如若有那锋芒相助,待再强大些,天下何处去不得?”
他心中权衡利弊,觉得不一定是一件坏事“不过锋芒洗去,也就意味着这道真气,我也许可以弄出其他意想不到的效果,算是一记杀招。”
心脏砰砰跳动,炼神葫芦喷涌精纯心神,随气血散开,滋润着每一寸筋肉,顿时胸膛裂骨愈合,五脏复位,景楠衣衫内里,受伤处一阵酥麻后,只剩下一块斑驳红印。口鼻鲜血止住,景楠拳头捏的咔咔作响,道:“阿荷,再来,我感觉还能撑得住。”
不自觉间,二人称呼日渐亲昵。秋荷眸光打量一圈,也看出景楠伤势说话间,就好了许多,心中惊异不已,暗道:“莫非修行古法后,他的肉身强度要比练武强上许多?是了,古记载中的仙人据说能滴血重生,血脉重塑肉身,想来这些在修为低微时,没有足够强横的肉身是做不到的。”
后一息,才反应过来景楠对她的昵称,面上悄然掠过一抹红晕,秋荷强装镇定,道:“那就再试试。”
“我倒是要看看,你的肉身极限在哪?”
待得最后一字落下,秋荷脸上红晕散退,尽是认真之色,身形也不似先前那般悠慢,而是疾若奔雷,迅猛而出。古林间,未散的尘雾,随其身形动,汇聚周身,化作汹涌浪潮,滚滚落下。景楠立在原地,瞳中血月虚影凝练如真,身如烘炉,真气为炭,烧的气血沸腾滚烫,他感受着体内愈发澎湃的气力,手掌一抬,骨血轰鸣,如蛮荒巨兽嘶吼。五指握拳挥出。只是一拳落,浪潮崩散,露出隐于其中的一道倩影。借着浪潮掩隐,倩影悄无声息的临近身前,抬起白嫩手掌,五指握拢,如刀如剑,侧劈斩向景楠心口。月光下,掌侧灌满惊人气劲,泛起金属寒光。一声悠长的金属颤音后,这看似简单一击掌刀,实则一招间,蕴含数十种变化,但凡动手,只要景楠生出退却念头,就会瞬时幻化万千,其势如山海倾倒。耳边风声呼啸,景楠呼吸蓦然一滞,心知避无可避,便心下一横,在电光火石间,化拳为掌,紧接着化掌为刀,挥手横扫。铮的一声颤鸣,掌刀与掌刀,对撞在一起。气劲滔天,庞然巨力似山岳砸落,如洪流倾泻而出,压得景楠膝盖微屈,面色殷红似血,噗地一声喷出一小口鲜血。二人交手气劲相较,只在瞬息间,就分出胜负。眨眼功夫,秋荷身子还悬而未落,口鼻吐纳,气劲汇聚凝成白线喷吐射出,其气劲配合着吐纳,顿时一凝,而后化作浪涛,一波又一波拍打在景楠身上。硬挨数波以后,手臂酸疼未解,就响起数道沉闷雷音,那是气劲透过皮膜,穿入筋脉乱窜攻入。袖袍寸寸碎裂,化成碎屑随风飘散,景楠手臂之上,亮起一条散发赤芒的血线。“真是厉害,如果不是因为我这只手上开启气脉,怕是就被打废了。”
心念动,纯粹真气游动,蚕食着攻进筋脉的劲气。炼神葫芦喷涌心神之力,运转运走一圈,那轻微的肺腑伤势瞬间痊愈,这一幕若叫外人看去了,定然会觉得难以置信。“我的实力,这一击,如估计无误,大致相当于先天中境一击,我能承受这一击,也就意味着在先天初中两个阶段,都有了保命的资本。”
感到肉身传出的一阵阵刺痛感,景楠心中了然,接连承受两招,肉身即将濒临极限,再接先天极境一击,不伤也会毙命。心思流转,景楠当即劲力一松,佯装再也无法承受连绵不绝的劲力,身子被掀翻,狼狈的跌落在地,大约是心中觉得还不够,紧跟着又顺势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动几圈,直到身上面上沾满泥土,看不出异样,看堪堪停下。见景楠手臂被掌刀切出一道近乎上下贯穿的骇人伤口,鲜血泉涌喷出,秋荷捂着嘴,俏皮的吐了吐舌,心虚的快步走到景楠身前,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景楠只大致判断出差距和自身极限,却未知晓秋荷一记掌刀的深浅,事实上,那是先天中境一击没错,但面对这一斩,先天极境也要吃个暗亏。“呼···呼···”景楠殷红渐褪,似是因尚未缓过疼痛,边大口喘着粗气,边说道“无碍,这是皮外伤,就是脏腑稍微受了些伤,近段时间需要静养。”
说着,手掌按住胸膛,悄无声息的喷吐几道劲气,落在脏腑上。五脏微痛,景楠口鼻涌出淡淡血雾,吓得秋荷疾步上前,抓住景楠手臂,真气透过掌心,真气浸入其肉身。这次,劲气不再具备煞气,化作暖流散入手臂。下一息,血口闭合,伤势痊愈之后,那暖流虽气血流遍周身,在脏腑除转动几圈后,就彻底散去。“还好,脏腑伤势并不严重,修行外伤可愈,内伤难愈,我听师尊说过,江湖中诸多少年中年风姿勃发的人物,都是倒在了内伤之上。”
秋荷松开手臂,舒了口气。见微而知著,只是看了一眼血口愈合,景楠陡然意识到真气能做到的事情也许远比他想的要多,比如绽放凶煞之气击杀对手,比如淬炼肉身,比如真气渡入他人体内,可以驱除伤痛。想的越多,眸光就越明亮。秋荷也察觉到景楠眸光停留在愈合好,只剩下一条白印的伤口上,猜到他从中看出些什么,并无多说什么,这些武者是晋入先天期后都能意识到的事情,她也曾经历过,只不过景楠要比先天武者早些了解而已。“刚才那一招,用了几分实力?”
景楠偏头看着秋荷,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五成,约相当于先天中境的寻常一击。”
秋荷眨了眨眼,面色不变,心中默默说了声“啧···我也就隐瞒了一点点吧!就一点点!”
景楠转过头,哦了一声,没多问,仰头望向星空,星辉交相呼应,汇成星河流淌而过。看着美景,他心中低语:“这个世界上还隐藏着很多我不知晓的秘密,暗处不知潜藏不知多少凶险,就如和秋荷的切磋,对方强大的有些出乎意料,我虽皮糙肉厚,但跟全程被碾压没区别。”
“修行路漫漫,还要走的更远才行!”
对景楠来说,世界就是一场漫长的路途,只要还活着,他就会一直走下去,走的很远很远,除了寻求的终点以外,更重要的是探索路途上未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