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皇上说起暗道一事,那天妾身就只带了三个人到储秀宫,我若将她们都送进火海,妾身独自离开时也该有人看到,皇上,您这么说,难道皇后还活着?”
西巷中关的都是过去在宫中获了罪过去的宫人,有些人在那儿呆了几年,长的几十年都有,这地方的人失踪一两个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德妃放人出宫,应该比朕更清楚。”
年亦兰脸上的笑意敛了起来,神情微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妾身救谁都不会救皇后,皇上您若非要说妾身有罪,妾身也无话可说。”
楚容景看了她一会儿:“你恨朕。”
年亦兰转过身看那废墟:“妾身更恨他们。”
“你母亲过世时,可是皇后允了你回去奔丧。”
“这样的恩惠就值得妾身冒险?那这天底下的人也太容易舍身了。”
年亦兰的话里带了一抹讽刺,“妾身母亲之所以会死,也是拜他们所赐,若非大哥流落在外,父亲官职被削,妾身被囚月仙殿,妾身母亲怎么会忧思过度。”
说完后年亦兰停顿了下:“皇上拿这些事来问妾身,不觉得可笑么。”
问一个与皇后有深仇大恨的人有没有放她出去,她年亦兰是傻了不成,拍手鼓掌都来不及,还冒险去救人?这时有人前来,在楚容景耳畔说了些话,不多时,年亦兰就听到了他们离开的脚步。“妾身恭送皇上。”
年亦兰在他离开那方向福了福身,继而看着那堆废墟,笑意渐敛下去。母亲出丧那天,大哥告诉了她两件事,一件事父亲早年间告诉大哥,宫中有暗道的事,另一件是大佛寺的出尘大师给皇后的推命。当时大哥的本意是让她找机会逃离皇宫,万一有一天父亲出事,白家落入到白显瑜手中,她还能有一线生机。她将这线生机给了沈嫣,报她当时放她出宫去送了母亲,也报她今后对大哥的照顾,她没想过这辈子还会离开皇宫,二哥不会放过大哥是因为当初大哥在王姨娘的汤药中下过毒,而她,二哥不会杀她,皇上没有足够证据顶多就是将她关去冷宫,冷宫而已,她会活着。楚容景的确是证据不足,他想到了慕小言诈死离宫,想到了她从哪里逃出去,但却不能够证明是德妃所为,更不能证明皇后没有死。宫中大小事务德妃掌了一半,贤妃掌了一半,她想要在内务府中动手脚易如反掌,悄无声息在西巷找几个替死鬼更不是难事。而他发现的太迟,宫里的证据被毁的差不多,宫外,再没有他们的踪迹可寻,甚至这件事中,还有郑贵妃替德妃抹事的痕迹。这已经是大火后的第四天,什么都晚了。从宫中在诈死离开的慕小言,出城后前往黔谷,又从黔谷换了马车,抵达九庄时,已是深夜。马车经过田野时,周遭还有虫鸣声传来,格外的安静。在进了个村子后,马车从村后的路绕过去,一直绕到了半山坡,木槿下马车扶了慕小言下来,远远望上去,那儿有微光。夜色朦胧,慕小言却能清晰看到那个站在山坡上的人。他往下走来,脚步有些急,到来后两步并成了一步,背着光的,慕小言看不清他的样子,却熟悉他的身影,还有将她抱到怀里后的气息。不用抬头她就认得。这与楚容彦偷偷入宫时的见面不一样,这是半年来他第一次放心的将她抱到怀里,再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顾忌任何,在权衡所有之下,终于能将她带回身边。村落的风里带着一股青草香,还有泥腥子,混在一块儿,让人觉得清新,还有一种释放感。慕小言张开手回拥他,埋头在他胸前,听着那咚咚的心跳声,眯上眼,就是不想说话,只想这么抱着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灵珠他们都已经走上去了,不远处似乎有人站着看守附近,慕小言微动了下手臂,楚容彦应声松开手,低下头看她,眼眸泛着光,尽是思念。慕小言笑了,伸手捧住了他的脸,踮起脚,迎了上去。是等不及了,也是受她的鼓舞,慕小言还未触碰到他就已经低下头来,攫住了那一抹思念已久的润唇,极尽温柔的,要将这段时间的想念传递给她。慕小言回应着,环住他的脖子,脚下忽然悬空,楚容彦将她抱了起来,很快她的脚踩到了石块上,与他差不多高了,不用踮脚。忽然,山坡上传来了一阵哭声,打破了这一美好。“唔。”
慕小言推开了他,很快分辨出了这哭声不是平姐儿的,望着他看了会儿,意识过来,慕小言跳下石块,朝着山坡上快步走去。楚容彦怀里的熟悉气味一下被风给冲淡了,温度也没了,熟知儿子脾气的他叹了口气,追了上去牵住她,以防她走的太快跌倒。走上最后的石阶后,慕小言看到了席嬷嬷,还有她怀里的孩子,再往前的脚步开始慢下来。楚容彦知道她在想什么,牵着她走过去,席嬷嬷见到皇后娘娘后也是激动的很,将怀里的孩子递给她,慕小言抬起手,接住了襁褓。手臂往下沉时慕小言愣了愣,继而便是一张闭着眼睛大哭不止的脸,眼泪都没呢,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就闭着眼哇哇哭着,声音洪亮,哭的这点时间没有要歇停下来的意思。席嬷嬷在旁解释:“小殿下夜里到了这时辰就要寻皇上,得皇上陪着他才行。”
刚刚皇上去接娘娘了,小殿下醒过来就一直哭不停。慕小言心里泛了一阵难受,孩子就是在这时辰生下来的,生下来就被送出了宫,她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他不是闹脾气,他这是觉得不安。“睿儿。”
慕小言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蛋,指腹揉了下他的耳朵,抱着他轻轻晃了晃,“好孩子,不哭,娘在呢。”
大哭不止的睿哥儿真就安静下来了,嘴角蠕动了下,往慕小言这方向靠过来,侧着脸,襁褓中的小手动了动,睡着了。席嬷嬷高兴的直抹泪:“母子连心啊,小殿下知道是娘娘您。”
慕小言的眼眶都泛了红,低下头去轻轻蹭了下他的脸颊,再也不会分开了。进屋后,慕小言将睿哥儿和平姐儿放在了一块儿,他们出生没差几个时辰,算起来平姐儿还大一些,但瞧模样,睿哥儿却是比她大了许多,肉胳膊肉腿的,蹬起来就十分有力。楚容彦为她倒了水,侍奉在内的绿篱她们出去后,慕小言靠到他怀里,手放在孩子的身上,轻轻拍着:“你把他照顾的很好。”
这应该是重复许多次的动作,但楚容彦依旧是百行不厌,将她垂下的长发勾到耳后,视线刚好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顺了手,搂住了她的腰身,再靠拢一些,能嗅到她身上的香气:“我已经派人去淮阳,侯府那儿,明日卫牧离会去一趟。”
提到元家,慕小言的神情有些黯,不明情况的父亲和箬湘现在一定很伤心。但慕小言没有将这神色表露的太明显,她知道皇上为了将这些事的牵连降到最低,已经做了许多的努力:“到时是否要父亲入宫请命处置淑妃?”
“嗯。”
楚容彦低头亲了亲她,很快的,蜻蜓点水转为了绵长,亲够了之后才松开,有些不舍的啄了下后,“二哥一定会保下淑妃。”
要想在不祸及元家的情况下将慕小言和孩子从皇宫中带走,势必是要将想许多办法。从法场劫持开始,楚容彦就给叶瑶设了一个局,一个二哥不会跳,叶瑶却势必会中的局,十一的死会激怒于她,尤其是保护她而死,卫牧离的追捕,暴露身份后得知劫法场是刻意引诱她过去,她就会将这些事迁怒到他身上,可寻他无果,以他们过去杀人如麻的行事作风,最为有效能够逼他现身的办法,就是用阿言和孩子来威胁与他。在她负伤之后,得知宫内也有他的人在,最直接有效的就是用孩子来要挟。之后的事,便要灵珠和流云他们配合。这期间发生一个意外,这件事便成不了,为了保证不伤及慕小言和孩子,楚容彦原来的计划中,只要叶瑶露出些端倪来,就该抓住机会顺势而下,流云是要在叶瑶抢夺孩子时就出现的,将叶瑶困在屋子中借机点火,但慕小言担心叶瑶会察觉,冒险让流云迟一步,给了叶瑶离开的机会,灵珠出现时才将人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