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说,楚容止的前未婚妻是熙华郡主。熙华郡主长得那般好看,她相差甚远,所以楚容止才不正眼看她的吧?徐芷容以前都不注重梳妆打扮,可是自那之后,也换了衣裳首饰,用上胭脂水粉,希望能打扮得好看一些,希望好歹他能多看她一眼。后来她才知道,是因为楚容止跟徐家有过节,不待见徐家,所以也不待见她。她的希望渐渐变成奢望,心里难过得很。直到六叔提出要联姻,问她愿不愿意,她瞬间死灰复燃了。她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能嫁给他为妻,即使他这辈子都不会正眼看她,她也心甘情愿。楚容止同意娶她的时候,一想到马上就要嫁给心上人,她更是不知暗暗高兴了多久。大婚如期而至,她凤冠霞帔,嫁入了楚容止府,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新婚那日,徐芷容满怀期待,独自坐在喜床上的时候,手在裙摆上捏了又捏,都捏成了皱巴巴的。当喜帕揭开,看见楚容止那张俊美的脸那时候,徐芷容心跳都快停止了。他们行合卺之礼,喝过交杯酒,遣散侍女。一对新人坐在喜床上,暖黄烛光摇摇晃晃,景象温馨惬意。楚容止面无表情,久久没有说话,好像今日对他来说并不是他的大喜之日,半点不见高兴的模样。许久,还是徐芷容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朝着他身边凑近了一些,一双玉手放在了他的衣襟上,低声说道:“妾身伺候殿下更衣……”谁知还未触碰到,楚容止便将她制止了。楚容止好像也深思熟虑之后,这才郑重其事的说道:“今日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想必你也知道,我娶你只是为了联姻,我可以保证,这辈子正妻之位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提一句便是,我力所能及的必定做到,只是,我绝不会喜欢你。若是你无法接受,将来时机成熟我们可以和离,我必会安顿好你。”
徐芷容听闻,当即心下一沉,脸上笑容都僵硬了几分。心下酸楚无穷无尽涌出,当时她眼眶都红了,心下难受得厉害,好似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她还是强忍着,许久才询问,“殿下是喜欢熙华郡主么?”
楚容止回答,“不是,她只是我的表妹,你的六婶,再无其他。”
“睡吧。”
说完楚容止躺下,和衣而眠,新婚之夜没有离去,算是给了徐芷容最后的体面。看他睡了,徐芷容也只能侧躺在外,背对着他。一晚上听着身边沉稳的呼吸声音,徐芷容眼泪都顺着脸侧滑了下来,滴答在枕头上,湿透了一片,为了不发出声音,只能死死咬着唇。好歹,他们已经成亲了。她现在每天都可以看见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他名义上的妻子,至少在外人看来,他还是对她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的……除了他的心。他好像总是肩上背负得许多,时常皱着眉,心思沉重的模样。徐芷容也很想帮他分忧解难,想知道他整日愁苦什么,可却是无能为力。她只能努力做好一个妻子,亲自动手帮夫君做了衣裳。虽然她很少做女红,手上扎了很多洞,好不容易才做出一件像模像样的中衣和亵裤。送到他面前的时候,楚容止却不领情,只是瞥了一眼她缠着纱布的手指,冷冷说道:“府上这么多绣娘,今后这些交给他们便是,不必你动手。”
他收了衣裳,却从来也没有穿过。他们成亲之后很快就分房睡了,徐芷容为了简单他,便学了煲汤,隔三差五给他送去,只为能见他一面也好。可惜她的汤,他也没有喝。他那样不冷不热,不近不远,好似总是防备着她,虽说表面是夫妻,中间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她会不会要这样过一辈子?若是知道,转机会以那种方式出现,其实徐芷容宁愿不要。楚容止被围困骊山,生死未卜的消息传来之时,徐芷容心下一震,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是他丈夫,她必须救他,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本来,她想着只是让姐姐演一场戏,就能逼得皇帝那边退兵放了楚容止。姐姐不同意,她想着人命关天,心急如焚,也管不了那么多,连同淮安长公主,便将姐姐给绑出了皇宫。她为了救他,走出这一步的时候,便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一番折腾,倒是顺利让楚容止脱险。只是再相见的时候,他已经是重伤在身,动弹不得,而且一双腿都已经废了……看着原本光风霁月的心上人,如今跌下神坛,半死不活的躺在她面前,徐芷容心疼得窒息,眼泪不住涌出,哭得都停不下来。他明明应该是天之骄子,为什么上天不长眼,要对他这般残忍。楚容止因为身受重伤,成了废人,还要背上叛贼污名,只能逃回陇西。他提出和离,今后各奔东西,再不相干。他一如既往的冷漠,语气决绝,好似他们几个月的夫妻,在他眼里,没有半点夫妻情分。徐芷容哭得很痛心难过,难过的是,她在他眼里,始终什么都不是。可是更痛心难过的是,他现在正是人生最艰难的时候,她实在不忍心,就这么抛下他,弃之不顾。徐芷容哭着说道:“殿下,芷容知道你不是真心想娶我,可是,我们好歹只是夫妻一场,一夜夫妻百日恩,芷容所求不多,只想留下来照顾你。“你现在身受重伤,行动不便,总归有用得上的地方,你就当是多带个奴婢也好……”“若殿下当真就那么厌弃我,容不下我,非要赶我走,我绝不无理纠缠……只望殿下好生保重身子,将来,有缘再见……”徐芷容哭得很伤心,楚容止却始终都没有说话,那意思,就是铁了心要赶她走。她心里又有些来气,这男人到底有没有心,怎么就那么铁石心肠?她哭了许久,渐渐冷静下来,只好转而恳求,“我走之前,让我抱抱殿下可好?”
他们成亲那么久,还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楚容止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徐芷容小心翼翼得凑到他身边,感觉到他现在的虚弱,却是哭得更加心酸了。她问他,“殿下以后还会记得我么?”
楚容止没有回答。她还问了好多问题,楚容止一个也没有回答,只是不想给她任何希望。徐芷容是个好女孩,他娶了她,却又辜负她,本来就是他的不对,今后他已经是废人了,何必还要拖累别人?倒不如断了一切念想为好。次日,楚容止便送走了徐芷容。本来他还想看她最后一眼,可能她生气了吧,气他这么绝情,气他这么铁石心肠,不想再看见他,所以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慕小言得知楚容止的心意,便建议把她追回来,不过楚容止看了看自己的腿,还是打消了那个念头。他已经欠她够多了,今后又不能偿还,也无法照顾她,追回来有什么用,还不是给她添麻烦。楚容止重伤在身,浑浑噩噩的躺着,动弹不得。以前整日看见的时候,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彻底分开了,他想断绝,却迷迷糊糊的总是梦见她。他梦见他们成亲那日,揭开喜帕那一瞬间,少女娇艳倾城,满怀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可是他却在成亲那天,说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她,给她泼了一盆冷水,气得她新婚之夜还在偷偷流泪。他梦见,她戳破了十根手指,为他做了件衣裳,他却扔在一旁,落了灰都没有看一眼。他还梦见,她每日送来熬的汤,他从来都没有喝过一口,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他还梦见,少女表面上整日笑嘻嘻的满不在乎,被他冷淡之后,晚上却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那一瞬间,楚容止真的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他以前是不是眼瞎了,为什么明明摆在眼前,他什么也看不见。现在已经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因为重病折腾的,楚容止高烧不退,整个人昏昏沉沉,好像都要死过去一回。直到迷迷糊糊间,看见徐芷容坐在床前,替他敷帕子。起初他还以为又是做梦,可是仔细一看,真的是徐芷容,她没有走!楚容止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芷容,真的是你?”
徐芷容悄悄跟过来的,得知楚容止高烧不退,一心想照顾他,也没顾着躲藏。被他识破了,也只好苦苦哀求,“殿下,你别赶我走可好,我只是想照顾你,你就当多个奴婢吧!”
在最艰难的时候,弃他而去这种事情,徐芷容实在做不出来,虽然楚容止撵她走,她还是厚着脸皮跟了过来。楚容止一时哭笑不得。她怎么就那么傻,傻得让人心疼。徐芷容请求他,不要撵她走。可是,如此一来,他哪里还舍得撵走她?自然是留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