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志盯着王爽看，王爽也毫不回避他的眼神。“你……要干嘛？”
刘立志用没受伤那只手下意识护住自己。“是你要干嘛？刘警官，你竟然会脸红唉，人家还能欺负你不成？人家可是你的陪护唉，陪吃陪喝…陪聊。”
王爽说这句话的口气和样子，坏笑坏笑的是何等的像吴迪呀。刘立志倏忽间以为坐在旁边的就是吴迪，他刚想伸手过去摸一摸他的女孩柔顺的长头发，却却将手僵在了原地，眼睛里突然盛不住泪水。王爽看到刘立志的表情，以为自己刚才是话伤到了他，她忙站起身来伸出双手，扶住刘立志：“你怎么了，警察蜀黍？”
刘立志觉得失态了，吸了一下鼻子，用食指蹭了一下眼角。“没事，我想我妈了。”
“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老弱病残了。阿姨是在老家吗？你多久没见到她了？”
“她在县城。我来这里多久了？”
“我听说你就是我出事的那天来的？”
“哦，打听得够细的嘛？”
“谁打听了，是小玉姐告诉我的。”
“那你出事到今天多久了？”
“三个月差一天。当时也住在这个病房。”
“那我就是三个月没有见到她了。”
“你给她打个电话嘛，现在通信这么方便。”
“上周才打过，现在这个样子不能打。”
“你还没有打给她啊。你都伤成这个样子了，怎么不告诉她呢？这么大的事，她一定很伤心。”
“如果换着是你，你会打吗？”
“我肯定会啊，可惜......可惜我没有妈。”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刘立志赶紧道歉，没想到一下就触碰到了人家的伤心事。“没事，都过去二十年了。”
王爽故作潇洒，话说得无足轻重。“啊？”
“是的，我还不到一岁，我妈就因为肺癌去世了。我跟我爸爸生活。后来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我爸爸又找了我现在的阿姨，也就是我的后妈。”
刘立志明显看到王爽在叙述这个故事的时候，眼睛里有着晶莹的东西，但她还故作轻松，尽量表现得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后妈是不是都如电视剧里面的那样，毒打你，给你吃剩饭剩菜。”
刘立志想调侃一下王爽，让她高兴一点。可他才说完，王爽就不再说话了，而是抬起两只噙满泪水的眼睛，撅着嘴望着他，还有节奏地吸着鼻子。“对，对不起，又被我说中了，我该死。”
刘立志举起右手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他知道自己闯祸了。“你说对了。你凡是在电视剧、小说，所有你在影视剧里见过的后妈虐待孩子的场景我都经历过。”
刘立志发现王爽的眼泪已经开始往下滴了，但她还是装着坚强的表情，昂起高贵的头颅，眼睛死死地盯着刘立志。“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原谅我。”
刘立志被王爽看得无地自容，只有一个劲地向她道歉。“没什么，不用道歉。她对我做的一切我爸都不知道，她会在我爸面前表现得很好，我爸也一直以为她对我好。我拼命地读书，就是为了早日摆脱她，早日离开那个家。后来我考上了贵东省师范大学，并顺利留校当老师，都是我暗地里咬着牙挺过来的。”
王爽终于低下了头，在叙述自己故事的时候，眼泪也流了一地。刘立志赶紧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给。”
“谢谢，没什么，我现在已经不会难过了。我从上大学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去年她竟然和我爸来学校看我，我工作以后了。你猜她当时跟我说了什么？”
“说什么？”
“她问我要钱。说她儿子，也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要买房子结婚。”
“靠！她要多少？”
“二十万。”
“CAO，她把你当成了现实版的房似锦。你给了没有？”
“我直接让她滚。她哭着说白养我二十年。”
“你爸的意见呢？”
“我爸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这几年被她和她儿子折磨得不成样子。后来，在我爸的份上，我把攒着准备买房的钱给了我爸五万。他回去肯定全部都交给了她。”
“后来呢？”
“到现在了，都没有打过一次电话，他们都不知道我来湾碧镇支教。”
“那你坠崖这次他们都没有来看望过你吗？”
“谁会来看我呢？我又可以告诉谁呢？”
王爽擦了擦眼泪，抬头盯着刘立志：“只有你，离我那么近，鼓励我活下去。”
刘立志突然有一种想给她一个大大拥抱的冲动。他能感觉到王爽坚强的外表下面包裹着的心在滴血。他虽然只是一个听众，可连他的心都像刀割，何况是一个文弱的女生呢？“那你在医院怎么......”“怎么过来的，是吧？”
王爽抢断了刘立志的话。“我可没有你这样好福气，还有个人三陪。学校专门派了一个女学生来照顾我，那个女孩很乖，我们相处得很好，我也很快就出院了。”
“我真不知道你的故事。”
刘立志认真地看着王爽的眼睛说。“这回知道了。是不是后悔我住院的时候没有来看我啊？”
王爽的情绪调整的很快。“早知道，我肯定会来的。”
刘立志没有说谎，他一向都特别看重坚强的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好，以后有的是机会。”
“呸呸呸，你说点好的行不行。以后要看你，也是去学校看你。”
“哈哈，看不出来，人民警察也挺迷信的嘛。”
“不是迷信，作为朋友，我希望你好好的。”
“谢谢。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现在到你了。你有爸妈，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这么大的事，他们一定急坏了。”
王爽很好奇，一个完整的家庭遇到这样是事情是怎么处理的呢？“如果我妈知道这个事，你觉得她会是什么样子？”
“应该会担心吧？”
“我给你讲讲我的小时候你就知道她会是什么样子了。”
“我小时候吧，不是调皮捣蛋的，是非常调皮捣蛋的。什么上房揭瓦，拆电视玩缝纫机，什么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统统都是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