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元洲点着头,应道:“苍平禅师还有印象?那时候老头子给我取了个法号叫不听话,在你们青笙院给竹子施肥的小鬼头,苍平禅师可还记得?”
“你是那个小孩?”
段元洲侧过脸颊,让他们看看左脸,再看看右脸,笑道:“恩,如假包换,不过我们有些年没见了,我记得我十一岁是最后一次去青笙院,之后再也没见过苍平禅师,苍平禅师修为了得,自然是无太大变化,可我长大了不少,您认不出来也正常。”
苍平一双手搭在段元洲的左右肩膀上,仔仔细细地打量段元洲的眉眼:“有些年没见,都认不出来了。”
“苍平禅师,听老头子说你一闭关就是十几二十年,怎么最近出关了?”
“唉……”段元洲和蒙蚩寻儿见苍平叹气,一块凑到了他身边,苍平才慢慢说道:“蒙蚩家族天生疾患,历代家主几乎没有长寿的,山锐亦是如此,寻儿小时候体弱多病多次危在旦夕,那些年我还在天辰道的时候,走访了不少修行界的人物,甚至也拜访了人皇圣手陆修静,但始终没有根治之法……”“难怪小寻从小就病殃殃的,”段元洲揉了揉蒙蚩寻儿的头发,“小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个女孩子生娇体弱的,苍平禅师,后来呢?”
“后来我研习天辰道符法抵达瓶颈,没想到在一场水陆法会偶然听到了青笙院住持的一番佛法金言,叫我受益良多,于是我拜别天辰道恩师,投入了青笙院,佛道双修突破符师境界,后来闭关了数十载。”
段元洲故意取笑道:“苍平禅师,你这可不地道啊,俗话说出家人最有慈悲心,你还没给小寻找到灵丹妙药就先自己闭关突破境界了。”
“这事……是我对不起山锐,对不起寻儿……”蒙蚩寻儿急得脸都红了,赶忙解释道:“不不不!元洲大哥你不要开玩笑了,苍平叔叔帮了我们很多,我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常常提及感恩苍平叔叔所做,让我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
“那就以身相许吧,哈哈哈……”段元洲乐得大小,蒙蚩寻儿和苍平一脸黑线,无语地拍了拍额头。“苍平禅师,你别介怀啊,我纯粹开个玩笑,修心之途不易,领悟更是昙花一现,你能抓住机会突破境界是大喜事,况且陆修静那老家伙医不好的,还真没几个人能医得好,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医术可能也精进了,回头我带小寻去找他看看。”
“……”蒙蚩寻儿和苍平一脸诧异地望着段元洲,这人又在开玩笑了吧?陆修静不但是三大教宗三皇派的二长老,位高权重,而且还是一代岐黄之术传人人皇圣手,脾气古怪,人人都不敢招惹他,别说修行者,就是妖族中人也都巴结他。段元洲看两人不相信的样子,也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件事回头再说,苍平禅师你刚才话才说了一半。”
“我闭关前……”苍平语重心长地望了蒙蚩寻儿一眼,“仍是不放心寻儿的安危,便取了他的发丝烧成灯油做成七星长明灯,近几个月来火焰势弱,我便出关前来古辰州一探究竟。”
“苍平叔叔对不起,害你提前出关了……”“本已突破境界,出来是迟早的事儿,没提前不提前一说,即使留在青笙院也只是稳固境界,并不会影响分毫。”
段元洲吃醋地啧啧两声:“苍平禅师你也太偏心了,你自己说说看,你和老头子关系不错吧,应该不比和蒙蚩山锐的关系差,那凭啥你这么重视蒙蚩山锐的儿子,我这个净土寺的小鬼头你就不割点头发去关怀关怀?”
“元洲大哥,那肯定是苍平叔叔决定你厉害不需要保护吧……”“我还厉害啊,我也就最近才厉害起来,搁以前早被妖怪大卸八块了。”
苍平虽说修炼天赋异禀,但却相当耿直,被段元洲这么一糊弄倒也非常不好意思,可这也怪不了人家啊,苍平只是修为了得的符师,又不是算命的,那时候的段元洲生龙活虎,又不是什么在世金蟾,哪会有那么多危险?反观蒙蚩寻儿,天生体弱,保不齐一口气没上来就嗝屁了,所以苍平闭关时也就在闭关室内点了一盏蒙蚩寻儿的七星长明灯。蒙蚩寻儿为难地给段元洲捏着肩膀:“元洲大哥,你别生气了嘛,那我给你道歉……”“不管用,我现在可生气了。”
“真的吗?”
段元洲眉飞色舞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人,正形道:“这样好了,我要一个补偿。”
苍平也很干脆道:“元洲,在世金蟾一事我已听说,我没能在你师傅圆寂之后及时庇护你,是我的错,你说吧任何补偿都可以。”
“苍平禅师可是天辰道和青笙院的大人物,说话应当算数?”
“自然。”
“那也简单,改明儿开始你教我最基础的修炼之法。”
段元洲从小到大都没有系统性学习过修炼,甚至盗天地灵气那本秘籍也是在墨竹的指导下才学会的,而凭他的身份入不了三大教宗,所以段元洲曾想过进入玄仙殿或者更遥远的方壶神宗,可是这一切规划都太远了。眼下这位苍平禅师,可是集天辰道符师和青笙院佛修于一身的绝世奇才,有他作为指点,那是莫大的机遇,甚至远超玄仙殿。“可以。”
苍平会心一笑,段元洲激动地跳起和蒙蚩寻儿击了一掌。“小寻,羡不羡慕?”
段元洲挑趣道。蒙蚩寻儿乖乖地点点头:“元洲大哥不生气就好。”
三人说了几句便离开了道观,免得到时候再遇到林杵。虽然苍平身体恢复了许多,但终究不是全盛状态,就算他能搞定林杵,还有另外六位符师呢,再则蒙蚩寻儿需要二人保护,这种情况下与其硬碰硬,还不如先离开天辰道道观,去泸溪县里面暂时避一避。在泸溪县,苍平和两位小辈把酒言欢。苍平这个人也不能算是完全的出家人,他入青笙院的目的是为了修炼境界,可是因为其超越常人的悟性,被上一任青笙院住持任命为新一任住持,他为了报答老住持的恩情就接下了这活,甚至头发也没完全剃光。在这种情况下,更别说被清规戒律束缚了,何况青笙院并不是一般的寺庙,而是佛修聚集处。苍平酒到浓时,也把与神秀菩提、蒙蚩山锐一同经历过的事情一一分享给了两位年轻人。当年三人之中,以苍平年纪最大,神秀菩提次之,蒙蚩山锐最小,可是苍平反而是三个人里看上去最年轻的,甚至现在和段元洲坐在一起,路人也只会觉得苍平更像是段元洲和蒙蚩寻儿的兄长。就当时三人修为来说,最高的莫过于已经获得符王称号的天辰道苍平,甚至以毒攻见长的蒙蚩山锐和以佛门罡印见长的神秀菩提联手,都无法战胜苍平。“千载奇逢,无如好书良友,一生清福,只在碗茗炉烟。”
苍平望着段元洲和蒙蚩寻儿,回忆感慨种种过往。段元洲安慰了一句:“人世沧桑,一眨眼都变了,苍平禅师不必介怀。”
“是啊……都多少年过去了……”当年的至交好友都已辞世,可音容笑貌却还印在脑海,好在修行之人看得透,并不会执着于生生死死。苍平望着段元洲和蒙蚩寻儿,眼眶微微发红,不只是被酒醉得,还是睹物思人想念得厉害。“元洲、寻儿,日后我来护你们……”“真的啊?那总得寻个名号不是?”
段元洲笑着给苍平倒酒。“怎说?”
“苍平禅师,你看啊你叫苍平,我叫段元洲,他叫蒙蚩寻儿,我们又不是你儿子,你要护我们也得有个讲究吧?”
蒙蚩寻儿尴尬地挠着耳朵,小声问道:“元洲大哥,你是想让我们喊苍平叔叔……爸爸吗?”
“呸!当然不是了……”苍平故作正襟危坐道:“你们要喊我也不介意,我这一生膝下无子。”
“哪有那么好的事,给你白捡了我和小寻这么大又这么帅的儿子。”
段元洲说着,苍平和蒙蚩寻儿乐得哈哈大笑。苍平没好气地喝了一杯,将杯子递了过去叫段元洲继续斟酒:“你啊和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在我们的墨竹林里随地小便,还把禅师们的木鱼全部藏起来,这些我可一件没忘,也就你师傅舍得从小这么纵容你。”
“好汉不提当年勇,苍平,要不这样子,你看咱仨结拜金兰如何?我勉为其难让你当大哥,你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罩着我和小寻了,如何?”
结果还没等苍平答话,蒙蚩寻儿一把站起身:“不可以的,苍平叔叔是长辈,我们这样子不太好。”
“怎么不太好了,以后记得改称呼,”段元洲靠到了苍平身边,一手搭在苍平的肩膀上,还顺带给他把僧袍理了理,“大哥,你觉得我们三弟是不是太弱了一点,回头我们给他集训集训。”
“可以。”
“不是!苍平叔叔你怎么还答应了啊?”
蒙蚩寻儿感觉对方两人的思路和自己完全不在一个线上。“小寻,咱们大哥境界超强,他哪像长辈了,可不就是我们同龄人,顶多……有更强的熟男魅力,过个十年八年的咱两可能看上去比他还老呢。”
“那好吧……二哥你说的也没错……”蒙蚩寻儿被这么一开解总算是领悟了,苍平童颜不老,保持这个形象都多少年了,如果境界持续精进,甚至再过几百年还是这幅样子,而段元洲融合了共生太岁已经是不死不灭之体,容颜岁数也不会再改变。“大哥,我看小寻不像有大病的样子,为什么陆修静都医不了?”
蒙蚩寻儿羞答答地挠着脖子:“二哥你别瞎说,我……我不是有病……只是身体一直不太好……”“二弟……这个称呼还挺上口,”苍平细细品了品,随后乐呵一笑,“二弟,蒙蚩家族有一种遗传病,历代家主都有遗传,具体发病时间看个人体质,一般都活不过半百,就是蒙蚩山锐那么强的体格,都没逃过这个命运,我担心三弟他这身子骨,可能三十这道坎也迈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