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了成算之后，云昊也不急着返回长安了，而是一路走走停停，顺便也看一看这些年大唐的改变。但让他失望的是，自从他离开之后，整个唐朝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已经渐渐没了当年的盛世气象，反而处处流露出一股紧张而混乱的气氛来，虽然还没到桀纣等暴君时代那种道路以目的地步，但很明显李治的高压政策，已经让大唐的百姓不敢像前些年那样畅所欲言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个道理曌儿难道没有教过稚奴那小子？他这是在作死啊！”
感觉到民间貌似平静的水面下，那不服不忿的暗流在涌动，云昊也忍不住摇头道。“这样的话，云郎你对把他捋下来应该也少了很多负担吧？”
张幼娘有些天真地问道，“让这样的君王坐在大位之上，对大唐的百姓也不是什么好事呢？”
“负担？能有什么负担？”
云昊翻了个白眼，“敢对哥耗费心血的云家学派下手，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惹毛了我，就算他是千古一帝，该弄我还是得给他弄下来。你当我以前为什么要避着我那老岳父，还不是因为他也一直让着我吗？你看他要是玩什么君要臣死的把戏，我会束手待毙不？”
“呃……”张幼娘被云昊一堵，瞬间哑口无言。再转念一想，自家夫君还真是这样的角色，你不惹他的时候，他就是个好好先生，一旦真的激怒了他，看看黑衣大食和利莫里亚的下场就知道了，基本都已经国破家亡了。“我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但如果不是我主持或者参与的大局，那么不要也罢，桌案都给他掀了。”
云昊意犹未尽地补充道，“如果大唐需要一个救世主，那只能是我。”
张幼娘等人闻言对视一眼，都暗自点头，大概明白了自己等人此行应该秉持的行事风格了。抱着这样复杂的心思，一行人跋山涉水，终于回到了长安左近。遥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一草一木，每个曾在长安生活过的人都不由心生感慨。“原来我们生活的这片天地，真的是个球形啊……”磨勒忍不住低语道。他是亲自跟着云昊环绕地球一圈的，但即便如此，他都难以想象，自己是怎么不会掉下去的。唯有云昊和姬英还是面色平静，姬英是因为从未来过大唐，对她来说，大唐和美洲、真腊等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只要有云昊的地方，就是她的家，云昊目光深邃，却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现在的他，也无暇跟磨勒他们去解释什么叫万有引力定律。“少爷，我们现在进城吗？”
磨勒眺望着被监门卫把守着的高大城楼，低声询问道。云昊点了点头，然后在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随身的货物之后，众人汇入了进城的人流之中。不过真正进入了长安之后，站在街头，众人却显得有些茫然，因为他们发现偌大的长安城，竟然没有自己的落脚之地了。无论是曾经的蛮王府还是兴庆宫，现在显然都不会再留着等他们回去住，更是回去不得，而如果选择住客栈的话，从长安现在的安保力度来说，他们这些“番邦之人”，估计一天要被查缉个三五次，反倒不美。“要试着联络我们先期抵达的人手吗？”
磨勒又问道。在进入广州之前，其他虎豹骑的将士就都已经化妆成各种身份潜回长安，现在应该已经成功扎下根来，如果联络他们，至少一个落脚之处还是不成问题的。没想到云昊像是在神游想事，有点出神，磨勒喊了他几声，他才“哦”了一声，回过神来，道：“费那个劲干嘛？咱们现在不是顶着真腊最后遗民的身份吗？直接去鸿胪客馆投宿不就可以了吗？”
“啊？”
他这么一说，不但磨勒瞠目结舌，其他人也是一惊。这个主意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点吧？作为现在大唐皇帝最忌讳的人，你公然去官方的客馆投宿，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别怕别怕。”
云昊忍住笑，问道，“你们知道在我们离开大唐的时候，长安朝堂上的官员总共才多少人吗？”
“这……”众人面面相觑。这个问题如果是苏小小在此，一定能如数家珍地回答出来，但他们不关心也不知道，自然语塞。“我来告诉你们吧！”
云昊竖起拇指和小指，比划了一个六的手势，“一共才六百四十人而已！”
“怎么会这么少？”
姬英听得一怔。须知在周王国，疆域、人口的规模远不如大唐，但即使不算分封出去的诸侯，朝堂之上食禄的官员也是以千计的。“这就不得不提我们英明伟岸的房玄龄房仆射了……”云昊娓娓道来。原来自进入贞观朝以来，天下初安，房玄龄在任宰相之后，感念天下生民之多艰，于是向李世民提出“量才授职，务省官员”，开始大力精简朝廷机构，以实现节省国家开支，无为而治的目的。在这一政策执行初期，大唐正经历了隋末的大乱，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裁剪冗员，正好可以避免十羊九牧的尴尬，既提高了国家朝廷的办事效率，也节余了大量财政开支，减轻了百姓的负担，可以说是十分正确的决策。但随着时间推移，任何优秀的政策都是有时效的。到了现在，算起来已经是贞观十几年了，曾经零落的天下，渐渐开始繁华，疆土更是在云昊手中一再扩大，事务也相对多了起来，但大唐的官员却没有增加，结果就是整个朝廷现在都是在超负荷运转，每个机构都已经不堪重负，对于他们来说，能把已经发生的问题处理好，就已经算是清官，至于还未发生的事情，则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而鸿胪客馆又是那种不怎么受重视的朝廷机构，负责的官吏人数也少，只有典客令一人，从七品下，丞二人，从八品下。掌客十五人，正九品上。典客十三人，府四人，史八人，宾仆十八人，掌固二人。官和吏加起来也才七十余人，但你看他们都要做些什么？根据《旧唐书》记载：“典客令掌二王后之版籍及四夷归化在蕃者之名数。丞为之贰。凡朝贡、宴享、送迎，皆预焉。辨其等位，供其职事。凡酋渠首领朝见者，皆馆供之。如疾病死丧，量事给之。还蕃，则佐其辞谢之节。”
换句话说，只要是来国之夷人，他们的生老病死，全都要鸿胪寺典客署一手操持。他们这么大大方方地住进去，反而更显得坦荡。云昊估计，自己等人作为真腊遗民的身份，必然不会被拒之门外，但典客署如此忙碌，具体招呼他们的，估计也就是府或者史这个级别的官吏。只要不闹出事来，别说不会传到李治耳朵里，就算是典客令，他们也未必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