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还是情势所迫。没有一个人会因为祖上做了坏事而将自己的姓都改了的。但凡改姓的人,全都是迫不得已所为。老孙记忆最深的一件事是他当兵,那时候他已经姓了孙,不姓严了。可是村支书还是翻出老账,说他本姓严,不姓孙,不能混进革命队伍里去。那次他亲眼看到爹跪在村支书面前,磕头如捣蒜地说,只要让他儿子去当了兵,他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村支书。或许是磕头起了作用,也或许是村支书突然起了恻隐之心。他放过了孙武,让他顺利进了部队。孙武深知自己当兵来之不易,是爹十几个响头换来的。因此倍加珍惜,在部队不要命的干,结果还真干出了一点成绩,被破格提拔成了军官。孙武的爹深知,乡下孩子要想出人头地,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考学,考出去改天换地。二是当兵,拿命去换出人头地。许一山和孙武两个人,恰好就是两个代表。许一山靠考学从乡下走出来,孙武靠当兵才让一家人扬眉吐气。春花嫂子一直在哭,孙武终于不耐烦了,低声吼道:“我还没死,你哭什么哭?”
春花嫂子破涕为笑道:“你跟许镇长去,我就不哭。”
孙武无可奈何地瞪了许一山一眼,埋怨道:“就你事多,我还不如在牢房里天天吃了睡,睡了吃。”
春花嫂子呸了一声道:“要坐牢你去坐,我可不陪你去受罪了。”
孙武嘿嘿地笑,站起身道:“老家不去了,你直接带我去见人吧。”
孙武要求直接见严华,这让许一山有些措手不及。自从听到长宁县的彭毕为了达到让严华感动的目的,不惜连夜修缮了一座严氏旧居出来以后。许一山不得不暗自佩服彭毕的用心良苦。要知道严华已经是几代人没踏上过故土了,他们所有的记忆都来自代代口口相传。老家还有什么人?老家究竟在哪来,严华一点也不清楚。他只是凭着族谱上的记载,一路找了过来。他完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老家所在地,正是因为这一点,彭毕便想出浑水摸鱼这一招。无论是茅山县还是长宁县,大家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将严华留下来,让他掏钱投资。严华投资在哪,哪儿便可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经济,还是人事,以及一个地方的知名度,都将随着严华的投资而彻底改变。许一山本想邯郸学步,也在孙武老家搞一个严氏旧居出来。他想,如果严华去了旧居,看到祖上曾经使用过的用具,不知会有多少感慨。而且最重要的是,让严华感受到地方对他的无比重视,从而激发他为家乡贡献力量的决心。可是让许一山没料到的是,孙武坚决反对修复老屋。他冷冷笑道:“搞假的东西过不了古,是什么样就什么样,何必去修复它?他若有心认祖归宗,一把黄土也能让他哭。他若只是看看热闹,你就是修一座宫殿,他也不会感激。”
许一山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想起自己事情还没做,也想弄点假东西来忽悠,不觉红了脸。“走,去市里见人。”
许一山一咬牙,心里想,不管怎么样,只要孙武和严华认了亲,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至于投资能不能落地,他相信除了严华,谁说了都不算。到了市里,直奔严华住的宾馆。在宾馆门口,碰到县委接待办的杨柳。杨柳的样子显得很沮丧,手里拿着一个包,低着头往前走。许一山喊住她道:“杨主任去哪?”
杨柳看到他来,顿时眼里闪过一道惊喜。但很快就暗淡了下去,双手绞弄着包带子,低声道:“你们来晚了。”
许一山吓了一跳,声音都变了,赶紧问:“什么来晚了?出了什么事?”
杨柳慌乱地看他一眼道:“客人走了。”
“走了?去哪了?”
许一山急的额头上几乎要冒出汗来。如果严华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投资的事肯定跟着得黄。他狐疑地问:“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杨柳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自从长宁县的彭县长来了后,我就再没接触到客人了。”
“为什么?”
许一山急火火地问。“人家不让我们接触啊。”
杨柳委屈道:“彭县长这人很霸道,他不允许我们接触客人。他安排了很多人将我们隔离在外,我们根本没法接近客人啊。”
“你汇报了没有?”
许一山脑海里第一个跳出来的问题是,遇到这种情况,杨柳汇报了吗?“黄书记知道,段局长也知道。”
杨柳小声说道:“我都给他们打了电话汇报。”
“他们怎么说的?”
杨柳又摇摇头道:“什么都没说。”
许一山的心一下沉了下去。黄书记不表态,段焱华也不表态,他们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呢?“客人去了哪里?”
许一山小声问。杨柳想了想道:“好像去了省城吧,我听他们说,客人今晚的飞机,回马来西亚去。”
许一山赶紧拿出手机查找飞马来西亚的航班,突然笑道:“不急,我们还有时间。飞马来西亚最早的一班航班是晚上九点。”
杨柳迟疑地问:“我们去追?”
“追!”
许一山咬着牙说道:“必须赶在他们上飞机之前见到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