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针该扎膻中,二针才是百会,三针丹田,四针涌泉啊。他不但忘了一针,而且还搞错了顺序。屋里,曾臻在喊他,“一山,你快点啊。”
他惊醒过来,赶紧端了水盆进屋,眼光却不敢去看曾臻和陈晓琪,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一山,你把晓琪抱起来,我要换了床单。”
曾臻眼角还挂着泪花,心情却显得出奇地好。女儿在经历这么长时间终于排泄了,这是惊喜,是意外。许一山依言将陈晓琪从床上抱起来,这才发现怀里的陈晓琪早就身轻如燕了。不觉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往下掉。瘦成了一把柴的陈晓琪,骨头就像嶙峋的山石,咯得人生痛。忙乱了好一会,曾臻将床单换上新的,细心将陈晓琪身上的秽物清理干净。又去拿了一瓶花露水,满屋子喷了一圈,才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抱歉说道:“一山,辛苦你了啊。”
许一山哽咽道:“妈,这话应该我来说。”
曾臻淡淡一笑道:“别想那么多哦,晓琪虽然是你妻子,可她也是我女儿。儿女有难,我们做父母的,理所应该。只是让你辛苦了,担心了。”
陈晓琪除了排泄了秽物之外,整个人并没明显的变化。她目光依然空洞,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许一山心里被一阵接着一阵的强烈内疚冲击着。他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就忘记了呢?是忙中出错,还是下意识的有意为之?他一时判定不出来自己的动机。曾臻以为他在因为陈晓琪没有出现明显的转变而沉思,便安慰他道:“一山,你不要急。晓琪今天已经有了转变。我估计,再多扎几次,奇迹就真的会降临在晓琪身上了。”
许一山紧张不已地点头,低声说道:“妈,这段时间,我每晚都会给晓琪扎针的。”
曾臻叮嘱他去休息,现在她对谁都不放心,包括许一山在内。每晚照顾女儿已经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只要在家,她的视线就不会离开女儿半米的距离。许一山也没争着要照顾陈晓琪。他心里有事,而且很重要,很急迫。回到书房,他赶紧找到江灵珊的电话,颤抖着手拨了出去。江灵珊很快便接了电话,一开口便问:“徒弟,你还没动手吧?”
许一山哭丧着脸说道:“师父,我可能闯祸了,怎么办啊?”
他的声音颤抖着,可以听出来他内心的恐惧与担忧。“别慌,什么事,你说。”
许一山于是将少扎了一阵,而且搞错了扎针的顺序说了一遍。末了咬着牙说道:“师父,如果我的错不能弥补,她要走了,我就跟她一起走。”
江灵珊呸了一声道:“许一山,亏你还是个男人,说这种屁话。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许一山低声道:“她排了粪便了。”
江灵珊惊异地咦了一声,“颜色,味道?”
许一山小声道:“奶黄色,腥臭。”
江灵珊那边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才传过来她激动的声音,“许一山,你可能会创造出来一个奇迹。这样吧,两天之后,我来一趟你家里,我要亲自给病人施针。”
挂了电话,许一山一颗心才落了地。江灵珊的话里让他听出来了一个意思,或许他的歪打,正着了关键。这一夜,他再没睡着。黎明的曙光穿透黑夜,天边出现了鱼肚皮般的白。远处工地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衡岳云轨工程的前期拆迁任务已经完成,目前整个项目正在进行紧张的施工。穿过香江水岸小区的云轨,架了高架桥。站在书房的窗户边,能看到高架桥的桥墩已经竖起来很高了。按照项目施工计划,整条云轨建设的施工期要三年。但市委胡进书记多次强调,必须缩短施工期,要赶在第二年的国庆日献礼。于是,云轨工程便日夜抓紧施工,巨大的工地上,机器日夜轰鸣,成了衡岳市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当然,许一山明白,胡进的向国庆献礼只是一个借口。他需要这个亮眼的政绩堵住他人之口,让他顺利坐上融城党工委书记铺平道路。今天,衡岳市委要召开他作为省委特别代表来衡岳市的第一个常委会。胡进昨天已经暗示过他,这次会议非常重要,是决定八号公馆地库开启的时间以及现场参与的单位。在胡进的强硬要求下,八号公馆被纪委从市公安局手里拿过来之后,一直没有动过。现在所有人的眼光都盯在八号公馆的地库上,谁都不知道地库门打开之后,会出现几家欢乐几家愁的情景。不过,所有人都有一个预感,八号公馆地库的开启,将会是衡岳市政治生态洗牌的开始。自从八号公馆与周文武案联系到了一起后,这座公馆就牵动了无数人的心。周文武案是衡岳市建市以来影响最大的一桩刑事案件。目前已经牵涉进去的人数达到了三位数。这里面不但包含周文武的爪牙,当然也有各方面的公务人员。该案引起了省委王书记的高度重视,王书记在听取了案件汇报之后,愤怒地摔过一只茶杯。他愤怒自己的治下会出现这种特别恶劣的案件,这桩案件让他蒙羞了。于是,便出现王书记一究到底的决心。他断定,周文武能隐藏这么久而未被发现,衡岳市必定存在有让他滋生的土壤。打掉保护伞就成了重头之戏。八号公馆成了周文武案最后的一个节点,能不能挖出来周文武的保护伞,能不能将隐藏在社会上的周文武残渣余孽全部清理干净,希望都在地库上了。这就好比在看一台烂熟于心的戏,明明知道戏最后的结局。却因为还没演到结局,大家都在耐心等待一样。胡进提醒过许一山,魏力到现在还没放弃掌控八号公馆地库的念头。今天的会议,将会是一场看不见刀光剑影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