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受到影响的就是教师群体。毕竟,没有一个教师会因为工资没及时到位而扔下教鞭。作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老师们都能高风亮节,默默忍受。面对巨大的财政亏空,许一山一时还真没想到一个好办法。李朝亮开玩笑说,现在衡岳市各家银行的行长看见他,就像看见瘟神,躲着走。李朝亮自嘲说,政府信用在银行行长面前已经完全破产了。事实上,李朝亮现在只要见到行长,开口第一句必然是“借点钱来吧”。衡岳市政府已经是全市所有银行最大的债务人。按银行行长的说法,市里再别想从他们手里拿到一分钱了。因为他们再不守住钱袋子,他们头上的乌纱帽就会守不住,甚至还可能因此而身陷囹圄。可是不找银行借钱,许一山还真没其他办法可想。银行方面给出的回复很简单,还旧债,才可以借新债。许一山从那找钱去还旧债?如果手头有钱,他还需要去低声下气求他们借钱吗?这就是一个死循环,让他无路可走。憋了一肚子的许一山,终于拨通了胡进的电话。“老胡,你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让我跳,你得有个说法。”
“老许,对不起啊。我真没想你会去衡岳市接我的手。”
电话里,胡进笑嘻嘻说道:“不过,这可能是个最好的结局。我知道老许你是最有办法的一个人。衡岳市在你手里,我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滚蛋吧你。”
许一山骂道:“老胡,你太不地道了啊。花了衡岳未来十年的钱,你让我赤手空拳怎么办?难道我自己办个印钞厂?”
“怎么可能?”
胡进道:“如果你许一山都没办法可想,这世界上就再没人有办法了。那点小钱,对你许一山而言,还需要亲自打电话来兴师问罪?实话告诉你,你找我也没用。已经花出去的,收不回来了。”
许一山哭笑不得道:“你看看你,这不就是一副无赖的嘴脸吗?”
胡进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老许,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现在看来,你也不理解我啊。”
许一山哼了一声道:“你让我怎么理解你?老胡啊,你为了一个绿色衡岳的目标,就将全城所有树都挖掉,换种新品种。你知道吗?这就是劳民伤财啊。种树就种树啊,偏偏还一次种不活,单是这一个目标,你就损失了几个亿吧?”
这句话显然戳到了胡进的痛处。胡进在电话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没说话。许一山一点也不给面子说道:“当然,我知道你老胡不是想从中得到好处。你的出发点和初衷都是对的,但是你的力用得不对啊,肥了别人,苦了自己。”
胡进苦笑道:“我也是不得已才做的。你可能不知道,首长去衡岳视察的时候,对衡岳的绿化景观很不满意。领导不喜欢,我不能无动于衷吧?”
许一山当然明白他说的“首长”是谁。原陆副省长借着去衡岳视察的机会,亲自送梁国明赴任,就在衡岳市呆过两天。“对了,据我所知,梁氏兄弟撤资走人,也与你们当时的政策有关啊。”
许一山道:“老胡,我现在是骑虎难下了,你说,云轨这个项目还要不要投入?你比我清楚,要投入,是个无底洞。不投入,前期的投入就打了水漂。更严重的问题是,衡岳市就将留下一个巨大的烂尾工程。”
胡进顾左右而言他道:“你现在是衡岳市一把手,投与不投,都是你说了算。”
“我要不继续投,我的胡书记英名岂不是要被蒙上一层尘垢?”
许一山笑嘻嘻道:“可是让我投,我手边又拿不出一分钱来,愁死我了。”
胡进骂了一句,“老许,你小子少给我绕弯子。说吧,你想要多少?”
许一山嘿嘿笑道:“多的我也不想要。想要也要不到。这样吧,我听说衡岳市建设省域副中心城市,有一笔拨款。你把这笔款子拨给我,我们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胡进气得差点摔了电话,他冲着话筒吼道:“老许,你他娘的就是一个老狐狸。省里这笔款子还没正式下结论,我拿什么拨给你?”
“不是要你拨,老胡,我只需要你在常委会上帮我多说句话,这事儿就会成了。”
许一山说的拨款,确有其事。在中部省将衡岳市和岳州市分别确定为省域副中心城市时,省里就有一笔配套资金的计划。配套资金迟迟没落地,是因为其他地州市在这件事上有不同意见。大家都希望省里一碗水端平,怎么能单独将政策倾斜在衡岳市和岳州市身上?陆省长就是基于这个原因,而没将配套资金的计划落下地来。因为陆省长与各地州市的意见差不多,大家都是中部省一个娘的孩子,奶水怎么只给两个人喝,而让其他兄弟饿肚子呢?在这个问题上,老王书记还与陆省长产生过争论。老王书记计划资金政策倾斜,集中力量将“一体两翼”发展规划落实到位。陆省长希望遍地开花,不厚此薄彼。他认为一切都应该公平,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谁跑得最快,谁就最优秀。许一山给胡进打电话,拐弯抹角了一个大圈子,目的不言而喻。你胡进现在是省委常委,有发言权,有表决权。只要他在这件事上使一把劲,烧一把火,配套资金就会很快落地。毕竟,这是前省委书记遗留下来的政治遗产,不能出现人走茶凉的凄惨景象。还有一点许一山不会告诉任何人,那就是陆省长现在还是个代书记。在他未将这个“代”字拿下去之前,配套资金顺利落地,有助于他摘掉这个“代”字。“等我消息吧。”
胡进无奈说道。“几天?”
“至少一星期吧。”
“不行。三天。”
许一山笑嘻嘻道:“因为超过三天,我就没法顶住了。老胡,等你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