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太子府的人每天都会定时向斐瑶池汇报情况,因此,她早就知道了凤锦绣往安胎药里加了什么东西,左右死不了人,便也随她去了,孩子早些出生她也能早点处理好这些自作孽不可活的人,留着她们蹦蹦跳跳的着实碍眼。暴雨一直没有停下的迹象,临近海边的县城村庄接连被暴雨冲毁,斐瑶池想要派人南下购粮的计划也不得不搁置下来,从大周中部爆发,进而蔓延到南边,现在想南下已然是不可能。灾民越来越多,城中能够驻扎难民营的地方已经达到了最大限度,多余一个人都容纳不下,然而,陆陆续续涌到城门口的人只增不减,实在没有办法,皇上下令封锁城门,堵死了他们唯一的后路。斐瑶池靠在窗边,看着外面倾泻而下的雨幕,心里烦躁不安,练字的心情也被扰乱,算起来,也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太阳了,明明是大白天,却阴沉的像是黑夜,除了不变的暴雨,基本上是昼夜难分。城门外阵阵哀嚎拍门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这是无可奈何采取的办法,若换作是她来坐那个位子,做出的选择只会跟皇上一样。城中的难民已经是忙不过来,百草堂每日里接待的病号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凌烟和她几乎是忙的脚不沾地,轮番接替,即便如此,每日等在药堂门口的人依然密密麻麻,蜷着身子窝在门口,让人看了揪心。城中都如此,城外的情况又能好到哪去?已经到了去药堂的时间,那些声音太过焦心,斐瑶池再也坐不住,决定出城看看。“备车,我要出城看看。”
静立了几刻钟,斐瑶池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屋里刚刚穿戴好蓑衣,拿好油纸伞,做好准备去药堂的几个丫头微微一愣,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可斐瑶池要做的事从来没有人能拦得住。没时间管她们的反应,斐瑶池随手捞起一把油纸伞往外走去,几个丫头不敢犹豫随后跟上,马车早就准备好等在二门外,斐瑶池却没有坐,回身去马厩牵过一匹枣红马。“凌烟去药堂守着,那里离不开人,等我去城外看过,随后便去与你会合,千雪、红叶、夏灵、跟着凌烟。”
大雨滂沱,很容易就能把人的声音盖住,她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才能让她们听清楚。三个丫头不会骑马,想跟也是跟不上,吩咐完毕,斐瑶池利落地翻身上马,凌青和小五跟着去药堂,其他的人风风火火牵过马跟在斐瑶池身后,凌烟一行从侧门而出。小厮刚一打开府门,随着一声冲天的嘶叫,几人堪堪停住,若不是彼此保持着距离,险些就撞到一起。看着门外一身湿透的破烂衣服,露出的皮肉溃烂的不成样子,甚至隐隐散发着恶臭,披头散发跌在地上的人,斐瑶池心里咯噔一声,手里的伞一扔,几乎是立刻冲了过去。也不管什么脏不脏的,伸手就把人翻了过来,盖在脸上的头发往两边一撇,露出一张惊悚的脸,黄芍的心理素质已经算不错了,此时也忍不住抓着果子的胳膊回身干呕。天啊!这哪里是一张脸,分明就是一坨烂肉!“喂!”
斐瑶池眉心紧蹙,轻轻拍了拍他身上尚且完好的地方,这张脸已然是没处下手。见叫不醒,斐瑶池随手掏出一根银针,对着他人中的地方扎了下去,刚才还昏厥的人猛地一吸气,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带着身子从地上半撑起来,再要往地上躺的时候,被斐瑶池一把接住,既而睁开一双浑浊的双眸惊恐的看向她。“救我!救我!”
男子沙哑的嗓音极其难听,溃烂的手臂一把抓住了她,她本就瘦的没有几两肉,小小的胳膊被他抓在手中显的更加的纤细。说完这句话,一口气没上来人又要陷入晕厥,斐瑶池把人平放到地上,一只手三下五除二,手指不停的翻动,用银针为他吊着一口气。视线渐渐恢复清明,意识也不再模糊,身上的疼痛渐渐削弱,再次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的男子满是感激的看着她,想张嘴说话却浑身瘫软的没有力气,顿时有些焦急,身上的银针都在轻颤,发出微微的铮鸣声。“不要着急,说不出就不要说,我来问,你来答,只需点头摇头即可。”
斐瑶池轻声宽慰着,那只手臂始终没有从他的大掌中抽离。“城外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上来就直攻中心,城中难民的病情都在百草药堂的掌控之中,里面没有出现这种症状的,这个男子只可能是从城外跑进来的。男子闻言剧烈的点了点头,面上满是惊恐,张着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斐瑶池坚定的目光始终盯着他,让他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去。“他们的症状是不是跟你一样?”
又一个问题抛出来,男子再次点了点头,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家人,男子惊恐的脸上带着一抹悲痛,浑浊的双眸涌上泪花,倏的一下再次陷入昏暗。斐瑶池深吸一口气,神识进入系统,找到疫病的区域,火速的配好药,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场,一针就给他扎了下去,昏睡过去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面色越来越凝重。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进入夏季,天气越来越热,没有人死的话还好,只要有尸体,不经过妥善的处理,大雨一停,经过阳光的暴晒,势必会引发大规模的瘟疫。“把人带进府里,找个干净的地方安置好,十一,去王府把阿古带去城门口。”
这还只是一个人,不难想象城门外还有多少人在等着她,没有犹豫的披上蓑衣上马往城门口飞奔,一路上,整条街道除了一团一团的灾民,其余的人全都闭门不出,各个店铺都挂上了停止营业的招牌。城门口已经戒严,进不来出不去,黑色骏马上高大的身影让人难以忽视,斐瑶池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御马飞奔过去。习武之人,五感俱是异常灵敏,几乎是在马蹄声靠近的一瞬间,楼君墨就转头看去,看到枣红马上的娇小身影时,浑身气势一变,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谁让你来的?!”
震彻天际的怒吼没有把斐瑶池吓住,反倒是凭空响起一道炸雷,轰轰隆隆,巨大的雷鸣声引起一片尖叫,城内城外俱是哀嚎。“楼君墨,看到没?你凶我就连老天爷都不答应了。”
斐瑶池扬起一张笑意满满的面容,没有丝毫的畏惧和退缩。驻守在城门口太医院的太医们在看清斐瑶池的那一刻,不可抑制的涌上喜悦,仿佛看到了希望。她的本事整个太医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当初皇上的剧毒,十皇子的天花,无一不是斐瑶池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