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呼吸之间,紧张散过,赵飞扬忽然笑破,暗道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这里是郡守府,有谁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安全呢?更何况,罗通旁边的屋子里,他可是一个仅依靠打坐调息,运用内功就能不眠不休的高手,要真有什么危险的话,他必定会先自己一步警觉。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就说不过去了,如此浓重的杀意,为何罗通竟会一点反应都没有?迅速披上衣服,将雷霄藏在腕子上,他推开了房门。与他所料相同,罗通已守卫在门口,与其相对的方向,铃铛和木楉葳都在,她们身前,还站着一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紫的英俊男子。这男子一袭素衣在身,双眼灰蒙,眼瞧着就是一个病秧子,但他眉宇之间却给人以苍劲之感。不必想也知道,此人就是木瑾枫了。而刚刚那滔滔杀意,正是从木瑾枫身上散发出来的。“公子,要不然您还是先回屋去吧。”
知道他已走出房间,罗通忙道:“这人就是三夫人的哥哥,眼下他杀意太重了,您还是暂避锋芒的好,我不会和他动手,您放心吧。”
三夫人,指的就是木楉葳,其实不仅罗通这样称呼她,自从那天她来到郡守府,加之赵飞扬对她的态度,所有人自然而然就将木楉葳视作他的侧房,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在皇都的那些官员,尤其是他这样的重臣,三妻四妾,实在正常。罗通是真的关心自己,这一点赵飞扬很清楚,奈何有些事情终究需要面对,深吸一口气,就在那灰蒙蒙的双眼注视下,赵飞扬一步步走到木瑾枫的面前。此时此刻,林意深也被惊动,披头散发但从房间出来,瞧着院中五人,一时没了声音。聪明如林意深,他只看一眼就确定了那病秧子的身份——木楉葳的哥哥。这是赵飞扬的家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掺和。站在木瑾枫面前,赵飞扬犹豫了一下,欠身拱手,正色谦逊的道:“在下赵恪,见过木兄,现在咱们应该算是……”不等把话说完,赵飞扬就觉面前迎来一股冷风,下意识躲闪才发现,木瑾枫一只巴掌,刚刚从自己面前掠过……“你要干什么!”
“哥!”
“放肆!”
“切莫如此!”
林意深、罗通、铃铛还有木楉葳此刻同时发声,尤其是罗通,一只拳头已抵在木瑾枫的肋下,恶狠狠的道:“不看在三夫人面上,现在已要了你的命!”
“罗通,不得无礼。”
赵飞扬扯了罗通一把,没有再说下去。“咳咳。”
看得出木瑾枫身体的确不好,这才多一会,已咳嗽了这么多声。瞄了一眼罗通,再看看所有人,木瑾枫最后冲赵飞扬道:“你和我妹妹的事,我都知道了,这一巴掌,算是……咳咳,算是对你的惩戒,你不冤吧?”
“不冤。”
摇了摇头,赵飞扬凛然言道。“好,那就进屋去谈。”
说着,木瑾枫迈步就往屋里面走。木楉葳连忙上前,声音很小,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样,低着头道:“公子,哥哥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你切莫生气,他,他也是为了奴家才会这样的。”
轻叹一声,赵飞扬笑着道:“他做的没错,走吧,咱们都进去说吧。”
接着,他又对罗通和林意深道:“林兄、罗通,外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有一点家事需要处理。”
话音落,他忙走进屋子里,还将房门关上了。显然,之后的对话,他不想让任何人听到。见此一幕,罗通和林意深相视苦笑,没有说话各自办差去了……屋内。木瑾枫坐在上垂首的椅子上,闭目调息。刚刚的那一巴掌,他灌输了很多内力,这对于他现在的身体来说,负荷不小,他必须马上调息将自己紊乱的内力压制下去。大概半炷香左右,木瑾枫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赵飞扬,语气稍显漠然,“你果然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已成二品大员,前途无量啊。”
听得出他语气中隐藏的讥讽和不满,赵飞扬没有急着开口,反而是对两个女人道:“我和瑾枫大哥有话要说,你们两个暂且到厢房去休息。”
“这……”可见两个女人都有些担心,只是在他的坚持下,并没有多说什么,叹了口气,相互挽着走出房间。待屋中再无六耳,赵飞扬才道:“瑾枫大哥,我知道您对这件事必有不满,甚至愤恨于我,这些在下都理解,我也有一个妹妹,假使换做是我的话,或许会做得更加过分。”
“那是,咳,我不过一个江湖中人,你是朝廷天官,怎可相提并论呢?咳咳咳……我能知道,你和我妹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才说几句话,木瑾枫已烈咳不止,纵使赵飞扬不是医生,也看得出来他必定是火毒入体,煅烧了他的肝肺。医道有言:肝为木,肺属金,需得葵水戌土之养。无形之中,木生火,而火克金,金亦克木。如此诞生出的正是恶性循环!按照木楉葳所说,她哥哥已被这病痛纠缠这么多年,仅凭这一点赵飞扬不能不心生佩服。足见木瑾枫内功深厚,不然的话,在这般折磨下,他必早已命归西天!面对一个病人,赵飞扬自不会无礼,更何况他原本就有愧在心。那一夜,他本没有和木楉葳相合的打算,哪怕在那样的诱惑下,他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一开始都是装的。目的不过是想探寻案件真相而已,可是当夜,木楉葳与他耳鬓厮磨间的几句悄悄话,改变了他的主意。最初,赵飞扬真的以为木楉葳所爱的,是他的诗词间的豪情浪漫,可是,他错了。情爱真是神奇的东西,有人求之不得,有人为此辗转反侧,还有人一生苦寻,最终仍是孤独终老。就像他和木楉葳之间的这份情缘,既美好甜蜜,又诡异悲怜,追思下去,还有那么几分功利、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