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把所有咱们走过支流泥土,都在不同位置上,挖了三份出来,且进行了比对和留样,比如最南端井沟之土,含有大量铁砂,而最北端的艺流溪,所产泥土中带有大量植物根系,因为艺流溪水草丰盛,水生植物多,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土质,而且南北距离太远,就算是洪水席卷过后会有所掺杂,可不会比例这般平衡,这就是贫道的发现。”
玉殛子说着,拿出了两份三三份泥土摆在众人面前,“红布包着艺流溪的泥土,白色里面是井沟,蓝色的则是贫道获得的综合土壤,各位看一下,这些我都已经烘烤过,所以从颜色上就能够很轻易区分。”
赵飞扬等人看去,果然如其所言,三种土在颜色上区别很大,同样烘干的土,用手捻一捻触感和味道都有区别!“果然如此。”
赵飞扬深吸一口气,眼神漠然起来,用手揉着太阳穴道:“从这一点已经可以判断此地洪灾有人为因素在其中。”
“没错。”
玉殛子也严肃起来,他是修道之人,这般行为可谓草菅人命,他不能接受。看着他的样子,赵飞扬犹豫了一下,接着问道:“真人,那他们又是怎么让洪流席卷两岸?明明只是从一边引入而已。”
“利用漕运主干道。”
玉殛子拿起一根筷子来,在地面上划处一幅很复杂的图,并且利用小石子标出几十个不同的点位。“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贫道会用尽量简单的语言解释,各位有什么地方不太清楚可以马上问我。”
玉殛子说着,开始了自己的讲解。不得不说,他对于水文、水利方面的知识真的很渊博,一番解释之后,就是罗通那样的门外汉,也能够大致理解他的意思。简单而言,所谓利用主干道,就是将漕运支流引洪一侧地势进行缓冲加高,将洪水引进之后,再利用主干道上一个原本地势就稍低的位置,二次人为拓宽,降低切入口,并且堵塞切入口前后两端主漕,通过水流自身冲击了和压力,将洪水引导过去,而待到洪水流量、冲击速度衰弱之后,只要将两端堵塞物破坏,就可以了,并且能够保证一点痕迹都不留下。听完玉殛子的讲述,所有人都在感叹手段高明之余,也都起了杀心,因为这高明手段的代价,是无数百姓人家!“这不是真人猜测的吧?”
赵飞扬听过他陈述之后,脸色近乎铁青,“如真人之言,那样做过之后不会有痕迹,那证据在哪?”
“人算不如天算,贫道这样讲,自然拿得出证据。”
玉殛子说着,用筷子在地面那幅图上,有划了几下,标明数据与位置,“就是这里,在漕道这四个点上,都留有混合泥土,并且还有木架、搞锉的痕迹,最重要一点,这四个点中间衔接的两段位置,土壤层与其他地方相差甚远。”
“明白了。”
赵飞扬点点头,事已至此所有一切都说得通了,“根据真人探查到的这些,再加上之前皮包骨三人口供,事态很清晰,田文,该杀!”
“飞扬兄,他肯定该死,不过眼下还不适合杀掉他。”
林意深怕他一股火上来,真就这么宰了田文,忙劝导起来,“这件事决不是田文一个人能做到的,上下都需配合,咱们最好还是把全部都查清楚之后,再一块收拾他们。”
“林兄放心,我没打算就这么杀了他。必须要把相关一切之人,全部抓出来。”
赵飞扬说着,冷语寒声的对众人道:“此事关系重大,不仅是洪灾一事,还涉及到大梁吏治问题,这已经不再是案件,是一场朝堂上你死我活的争斗,在这场争斗彻底打开之前,我有一句话要向各位申明。”
赵飞扬说着,给了罗通一个眼色,他立刻起身,屏退了帐外军士,由他本人亲自护卫,任何人不得接近。此刻帐篷内,就剩下赵飞扬三个人,他这才严肃道:“林兄、玉殛子真人,如我刚刚所言,这件事的性质已完全改变,既然是朝堂争斗,必然残酷血腥,会牵扯到什么人,有什么人会深陷其中,二位很清楚。此事态之大,覆盖之广,所以……请二位放弃自己身份、立场,仔细思考之后给我一个回答,是否要继续参与下去,这,十分关键。”
“飞扬兄,不必考虑。”
他刚刚说完,林意深立时表态,“早在咱们来开皇都时,就已约定,生死荣辱与共,更何况,此事直接关系到数十万、百万民生,我身为荆南林氏子弟,大梁朝廷官员,都有责任将此事一查到底,无论前路凶险如何,便是天塌地陷,我也决不退缩。”
“好。”
赵飞扬点了点头,把目光转向玉殛子,就看他此刻淡然一笑,做起之前赵飞扬看过的那个手印来,这一次没有诵念净身咒,可他的态度,已然明了。“多谢二位!”
赵飞扬此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对二人施礼,不是他变得谦逊,而是这回才是真正生死考验。要知道,他们或需要面对的,不算朝廷中那些幕后黑手,仅是江淮沿线一路上所有官员,那是多少人,多少势力,能做出什么事来,根本没办法估量。“大人不必如此。”
两人异口同声,向他还礼,赵飞扬轻轻颔首,继续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我要亲自去见老师,二位可在此等候。”
“不可。”
玉殛子道:“如果您离开这里的话,田文等人必定生疑,到时候只怕一切努力付诸东流,他手握兵权,贫道自信他不敢对各位加以刀兵,可那些护漕兵丁足够将眼下这一切推翻,那个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飞扬兄,我同意真人的说法。”
林意深给出自己的态度,“可此事之重,必须知会老师才行,我想是不是可以由我来办这件事?”
“林大人,你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