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处。北宫遥看着下方的嘈杂,微微拧了下眉,“不过是孩子间的打闹,何至于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她身后的嬷嬷立即战战兢兢地开了口,“回长公主,刚才婢女来禀,本想将宁王府的小世子引到假山后的池塘,谁曾想这孩子胆小的紧,离水几丈远都不敢靠近。后来不知怎的,小世子和大公子争抢匕首的过程中,就把大拇指切下来了。”
北宫遥眉眼陡然一厉,“你难道不知皓哥儿前几日落了水,今日才刚刚好利索?”
“奴婢办事不力,请长公主责罚。”
万嬷嬷跪了下来。“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罚你有什么用?”
北宫遥看着那抹海棠色的身影,深吸一口气,“去吧,先将眼前的事解决了。”
万嬷嬷领命而去。……假山边上。张萱还在抱着孩子磕头,“四弟妹,算我求你了,你肯定有法子的对不对……”众人都觉得她是病急乱投医。“手指头都整个切下来了,能有什么法子?”
“就算张妙春张院首来了,也不能把断指重新接回去,小世子必然要落下残疾了。”
“是啊,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听着众人的话,张萱浑身的血液一寸寸凉了下去。她何尝不知断指不可接,但她这个做娘的,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吃苦受罪,明知不可为也要为啊!就在她万念俱灰时,林妙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那截断指呢?”
“在这,在这。”
曾嬷嬷立即走上前。她小心翼翼地摊开手帕,露出北宫皓那根被切下的大拇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小世子平时掉根头发,王妃都心疼不已,更何况是断指。她一早便收拾了起来,正打算交给王妃。林妙音示意玉竹接过来,“刚切下的手指,如果没有严重污染和坏死,及时治疗,还能接上。”
“你说的可是真的?”
张萱不可置信地抬眸。林妙音这句话,无疑给了她无限希望,刚才那颗心如死灰的心顿时透亮了起来。只要皓儿能保住这根手指,就能保住世子之位。以后他们娘俩在齐王府就还有立锥之地。看到林妙音点头,她几乎喜极而泣,她就知道求林妙音没有错。只要她能医好皓儿的手,让她将头磕破也愿意。“寻一处安静的地方,我给他看伤。”
张萱顿时激动起来,“好,好,我这就让人准备。”
她说着看向曾嬷嬷,“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将世子的卧室收拾出来。”
齐王府与宋国公府仅一墙之隔,从这边过去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赶回去也方便。张萱抱着北宫皓正要起身,一抹靛青色的身影缓步而来,“莫再耽搁了,长公主方才听说了此事,已经命人将厢房收拾出来了,快将小世子抱过去吧。”
厢房就在假山后面,不过三两步。看着北宫皓满身的血,张萱不再犹豫,“多谢姑母,多谢万嬷嬷。”
早一刻治疗,皓儿也能少流点血。“齐王妃,宁王妃,这边请。”
万嬷嬷抬手示意,前头带路。玉竹已经跟着林妙音看过几场病了,早已熟知她治病的规矩。等林妙音和北宫皓进了厢房,她便立即将房门关死,守在外面。“玉竹姑娘,这是何意?”
众人不解。“看病清场,这是我家王妃看病的规矩,还望大家见谅。”
“这是什么奇怪规矩?”
“看个病而已,大家还看不得了?”
“别是不会看,故弄玄虚吧。”
还是有不少人并不相信林妙音会医术。这也不怪他们,之前林妙音的草包之名,早已深入人心。如今突然会了医术,的确匪夷所思。“玉竹姑娘,连我都不能进去么,我可是皓儿的娘啊!”
张萱着急道。其实,对于林妙音的医术,她是半信半疑的。但凡还有别的法子,她也不会将皓儿交到她的手上死马当作活马医啊!如今看到这幅阵仗,她的心里不禁直打起鼓。即便最后医不好,林妙音是宁王妃,又是皇后的亲侄女,她又能拿她怎么样?只能可怜她的皓儿。她越想越不安,便要冲上前,“不行,我必须亲眼看着才放心。”
玉竹直接将人拦住,“我家王妃之所以不让人进去,是怕带进去脏东西,污染了断指,一会就接不上了。”
看到张萱迟疑,她又道:“齐王妃若想救小世子就遵守我家王妃治病的规矩,若是信不过我家王妃,现在把人带走还来得及。”
“我,我自然是相信四弟妹的。”
张萱咬了咬唇。她还是不愿意放弃这渺茫的机会。张萱老实地守在了门外,剩下的人也不再叫嚷着进去了。不知过了多久,齐王北宫显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皓哥儿呢?”
“王爷!”
张萱眸色亮了亮,像是盼来了主心骨一般,匆忙迎上去,“皓儿在里面,四弟妹正在给她看伤。”
听到这句话,北宫显狠狠敛了眸子。而后,不等张萱解释,便直接将人拉到了一旁的假山后面。临走前,他眼尾的余光还瞥了眼缩在人群中的北宫卓,眸光在他那张高高肿起的小脸上定了定。“王爷……”张萱惊呼一声,便被北宫显拖走了。到了假山后,她还没有来及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劈头盖脸地挨了北宫显一巴掌。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震惊地朝男人看去,“王爷这是做什么?”
“你就是这么当娘的?”
北宫显震怒,“皓哥儿才六岁,就被切断了手指,以后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王爷不去发落那个小贱种,反倒怪罪起妾身来了?”
张萱气得身子发抖,哽咽着质问出声。若在平常,她是断然不敢如此和北宫显说话的,但是此时她顾不了这么多了。她的皓儿都被那个贱人的儿子切去了手指,他还要护着他!“你这个蠢货,真不知道你是病急乱投医,还是没有半点脑子,竟然让林妙音给皓哥儿医治。父皇的病,哪里是她一个黄毛丫头治好的?”
北宫显气急。他不想和张萱一个妇人说朝堂上的事,但是不说她又不明白,他只得狠狠捏了捏眉心。或许别人不清楚,但他却知道。父皇的病,分明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