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妾身不想去大昭寺……”宋清韵红了红眼眶,“妾身听说,大昭寺里乱的很,若无打点,去了那里的夫人小姐都要没日没夜的做苦力。”
她说着哽咽了起来。“如今王府内也没有几个人了,冷清的很,妾身不想回去,您就让妾身留在这里吧。”
看着面前楚楚可怜的女子,北宫攸心底升起一抹无力,刚要想说,她若是想留在这里,便留在这里吧,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苍老中带着薄怒的声音。“谁说王府中没几个人了?”
张嬷嬷气愤地走上前。宋清韵起身,看着她身后背着的大包袱,心里咯噔一下。还未开口,她身边的紫竹便问出了声,“张嬷嬷,如今连您也要离开王府了吗?”
“谁说我要离开了?如今宁王府还好好的,你在这里说什么丧气话?就算宁王府真的没了,老婆子我也会陪着宁王府上下一起死!不像有的人,事情还没有定论,就开始哭哭啼啼地给自己找退路了。”
张嬷嬷冷哼一声看向宋清韵,“宋侧妃不清楚情况,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宁王府的人可没有一个软骨头,他们如今不在府上,不是因为宁王府遭了难,他们害怕卷铺盖跑了,而是去王妃的医馆帮忙救治病人了。他们都是宁王府的好儿郎,还望宋侧妃不要污他们名声!”
宋清韵脸色突然有些难堪。就连紫竹脸上都闪过一抹难以置信,他们没有跑,而是去医馆帮忙了?她不安地朝身侧看去一眼。这些事情她并不知情,不是故意要传递假消息的。张嬷嬷懒得理会主仆二人,一边取下身上的包袱,一边吩咐风铭去打盆水。这时,宋清韵和紫竹才发现,原来张嬷嬷包袱里装的是北宫攸的衣服鞋袜,原来她是过来给他送换洗衣物的。风铭打了水,上擎天柱时,不经意间抬眸,手中的铜盆哐当落地,里面的水淋湿了他的衣摆,洒的到处都是,然而他却顾不上,指着不远处又惊又喜地喊道:“是王妃,王妃来了!”
男人幽深的眸子狠狠缩了缩。他不可置信地抬了抬眸,朝擎天柱下面看去。此时夕阳已经完全坠入山头,只在天边余下半边残红,映红大地。女子逆着霞光而来,小脸埋在光晕里看不真切。他只能瞧见一抹鹅黄色的衣摆随着她的脚步,在红色的黄昏里轻轻摇曳。是她吗?随着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北宫攸有些不确定。恍惚间,那抹鹅黄色的衣摆便来到了跟前。女子站定,一双没有任何刺绣的绸面布鞋映入了眼帘。这是她。北宫攸认了出来,她素来不喜那些花花草草的刺绣,总是穿纯色的鞋子。还未抬眸,一旁的女子便惊呼出声,“姐姐?”
“奴婢见过姐姐,您不是在一品锅救治病人么,怎么有空过来?”
宋清韵一边行礼一边道。林妙音没理会,看了眼狼狈的北宫攸,示意风铭去打水。北宫攸的狼狈在她的想象之中。只是她没想到,他的身体竟然如此虚弱。他自幼习武,又久经沙场,这样的身体底子非一般人能比,如今就连他都被折磨成这样,可见他这病的凶残。她从袖中取出帕子,打湿后一点点为北宫攸擦拭脸颊和双手,“怎么瘦了这么多?”
短短两天时间,男人便瘦了一圈。眼窝凹陷,眼眶凸出,青筋毕露,脸颊瘦削得挂不住肉。原本宽厚的胸膛,如今瘦骨嶙峋,之前的衣袍现在空空荡荡的挂在腰间。北宫攸震惊抬眸。宋清韵在这里啜泣了这么久,都没发现他瘦了。而林妙音只用一眼,便看出来了。张嬷嬷忙上前,“王妃,这些粗活还是让老奴来吧。”
王妃有孕在身,这样半蹲着,不仅会伤害到肚子里的小世子,还会很累。今日一看,她比往日憔悴了不少,就连眼下都堆着乌青,向来这两日为了医治天花病患,没少劳累。“无妨。”
林妙音叫来风铭,询问了一番北宫攸这两日的饮食情况。得知他吃不下东西,轻轻拧了眉头。一直被忽略地宋清韵听到风铭的话,像是逮到了机会一般,“王爷,这里没人不行,妾身想留下照顾您,您就答应妾身吧。”
这时,林妙音才抬眸朝身侧看去。一旁的女子,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得像是刚从枯井里爬出来的女鬼一般,单薄的身子更是风一吹就倒。这幅弱不禁风的模样,她想照顾谁?若是让她留在这里,指不定还得让北宫攸照顾她。她沉了沉脸,直接对风铭吩咐,“这里不是宋侧妃该来的地方,送宋侧妃回府!”
“姐姐,奴婢只是想为姐姐分忧,留下照顾王爷……”林妙音抬手,打断了宋清韵的话,“你不给我添乱就是帮忙了,上次石桥镇种痘的事,我还没有跟你算账。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我再一笔一笔与你清算。现在,趁着我还没有让人把你丢出去,赶紧在我眼前消失。”
宋清韵顿时委屈的梨花带雨地朝北宫攸看去,“王爷,妾身……”北宫攸别开了视线。“风铭!”
林妙音可没有北宫攸这么好的耐心,还跟她啰嗦,直接朝风铭招了招手。“侧妃娘娘,得罪了!”
风铭直接将人抗在了肩上,大步流星地朝天坛外面走去。宋清韵吓得失声尖叫,“放,放开我……”“风铭大人,您快放下侧妃娘娘吧,她还病着,禁不起您这般折腾啊……”风铭一直到出了天坛才将人放下。看着惊魂未定的宋清韵,冷声道:“正是因为考虑侧妃娘娘的身体,我才将她送出来,不然她走这么多路,又要累出病来了。”
眼前的女子从前也是这般弱不禁风,动不动就要病一场。以前他可怜她身体不好,有时还埋怨王爷不够怜惜,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才发现她的身体会随心情而生病。可能上一瞬还活力满满,下一瞬就仿佛病入膏肓。就像今日,分明都病得下不了床了,却有力气跑来天坛。一会气若游丝,一会尖叫连连。六月的天气都没她多变。看着风铭绝然离开的背影,宋清韵咬了咬唇,将人叫住,“风铭,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变得如此冷淡,让她心寒。“宋侧妃好自为之。”
风铭脚步一顿,随即飞快回了天坛。宋清韵瞬间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力气,猛地跪坐在地,双手无力地攥住衣袖。难道她只能回去等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