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笑容,充满无力和疲惫。她心疼地抱住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陆万霖无声地圈住她的腰,圈住仅剩的温暖。……老太太醒来后,陆万霖守在她床前,长谈了一番。面对老太太哽咽地请求,陆万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陆景山怕夜长梦多,周末老太太出院那天,便让时易在宗祠认祖归宗,陆万霖没去现场。但结束后,还是被老太太一通电话劝去吃所谓的团圆饭。陈媛以身体不适为由缺席。席上五个人,老太太、陆景山和时易坐在一个方向,陆万霖和童桑坐另一个方向,气氛有些沉闷和怪异。陆景山兴致很高,举起酒杯打破沉默,“今天是我们一家团圆的好日子,喝一杯。”
时易配合地举起酒杯,但陆万霖没动。陆景山只好和时易喝了,随即说:“你敬你大哥一杯吧。”
时易倒了一杯红酒,起身,“大哥,之前是我不懂事,多有得罪,我向你赔罪。”
“你我之间的误会,还有上一辈的恩怨,借着这杯,一笔勾销。”
他的语气非常诚恳,又重新戴上了童桑熟悉的,也是最憎恶的翩翩公子面具。陆景山和老太太都被他蒙蔽了,对他很是满意。但陆万霖觉得恶心,当没听到似的,手指就搭在高脚杯旁,却没动一下。陆景山笑着劝道:“两兄弟之间哪有什么仇怨,你就和你弟弟喝一杯吧。”
陆万霖依旧没好脸色。时易似笑非笑地看向童桑,“既然大哥不喝,那大嫂替我哥喝?”
童桑拒绝,“抱歉,我不会喝酒。”
“大嫂虽然酒量不好,不过一杯红酒问题不大……”时易眼里充满了暧昧的暗示。童桑想起邮轮那晚被他灌醉拍照的耻辱,捏紧了手指,脸上发热。时易嘴角轻扬。她气恼脸红的模样可真好看。陆万霖一记冰冷的目光扫去,阴沉沉的,是对他最后的警告。时易不以为意,若无其事地喝下半杯红酒,表现他的大度。陆景山满意地点头,对陆万霖则是更加不满。本来一家团聚开开心心的,他拉着个脸跟奔丧一样,给谁看?晦气。不过陆景山不想破坏气氛,没说什么。席间他问时易,是否打算搬回陆家住。时易温和地回答:“只要大哥没意见,那我自然是愿意的。”
童桑眉心微皱。他字句听似礼貌,实则都是将矛头指向陆万霖,说他不是。她忍不住说道:“回不回是你自己的事情,别扯其他人。”
时易有些黯然,“我想回,但我知道大哥大嫂不喜欢我,我不想让你们不愉快。”
陆景山心疼地说道:“这是你家,你不用考虑他们的感受。”
“再说了,他们又不在家住,你怎么碍他们眼了!”
“爸,您别这么说,毕竟大哥是您亲手养大的,你们感情肯定更深厚,我能理解。”
陆景山立刻否认,“你们都是我亲儿子,我绝不会偏袒谁。”
就算要偏袒,他现在也只会偏心这个吃过很多苦的二儿子。加上两兄弟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陆景山的天平就更是日益偏向时易。老太太则更心疼长孙,他受委屈了。她和善地问道:“桑桑,你们有搬回家的打算吗?”
陆万霖替她回答,“没有。”
他回答得非常干脆。老太太悻悻一笑,没说什么,但陆景山可不高兴了。“家里那么多空房,为什么非要挤在一间小房子里?连个佣人都没有。”
陆万霖回了一句,“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佣人。”
“你之前撞断腿,不都是佣人照顾?现在也得靠你老婆。”
陆景山一时嘴快,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陆万霖彻底冷下脸,霍然起身,拄着拐杖离开了。童桑忙跟上。“你这张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太太生气地指责道。陆景山虽然有点后悔,但他很爱面子,依然嘴硬。“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我平时和他说话已经够客气了,可他呢?好像跟我有仇似的。”
“跟她妈一样,平时不说话,一说话就给我添堵。”
老太太听不下去,“行了,你赶紧闭嘴吧!”
“爸、奶奶,你们别生气。都怪我给这个家带来矛盾,我还是回法国吧。”
时易自责道。“你好不容易才回来,怎么能走?”
陆景山忙说,“你就留在陆家,哪也别去。”
“他不爱回家就别回,反正他眼里就只有那个小家!”
陆景山说了很多负气话。时易嘴角噙笑,不动声色。……回家的路,夜雨朦朦,很幽静。到了家楼下,童桑下车,见陆万霖还坐在车上,问道:“你今晚有应酬?”
“嗯,你先回去。”
他语气温和,但满眼郁色。“好,早点回家。”
童桑没多问,上楼去了。可心里始终担心他的情绪,翻来覆去睡不着。后边夜迷迷糊糊正在做梦,突然外面的动静吵醒。她一起床就看到陆万霖的身影在黑夜中闪过,直奔洗手间,抱着马桶狂吐。修长的身体止不住痉挛着,不停呕吐。童桑从未见他喝得这么醉,忙给他顺背。陆万霖吐了很久,直到将整个身体都吐空了,才停止。他双眼发红,隐隐闪着泪光,不知是因为刚才呕吐得太难受,还是心里太难受。他抱住了童桑的腰,整个依入她怀中,紧紧相贴。他什么都没说,童桑却更深切地感受到他的痛苦。她心中如此强的男人,此刻像个脆弱的孩子,身体在不住颤抖。她轻抚着他的背,不断安抚。“我在呢,我会一直在……”……一夜,过去。童桑醒来时,陆万霖已经对着镜子穿戴整齐。他用了剃须泡沫,下巴很干净,双目有神,已经不见半分这几日的忧郁,恢复了往日的倨傲。童桑起床,为他打领带。陆万霖捏起她的下巴,亲了一下,温柔一笑,“老婆,早。”
那个陆万霖,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