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来。别的公社都在抢麦收,怕这六月半的天说变脸就变脸,安南村怎么连一半儿都没收完?“同志,你知道李红旗家在哪儿嘛?”
陈子昂朝一位路过的老伯喊。“叫李红旗的可多了,你找那个?”
老伯用搭在脖子里的手巾擦汗,黝黑的皮肤被晒得油亮。想着李红旗的模样,陈子昂不由得一笑:“上高中那个。”
“哦,找她啊,”老伯手指着隐约能看见的河,“去河边就找着了。”
朝进村和老伯指的方向。道了声谢,陈子昂一脚踩在地上,拽着车把就掉过头朝河边去了。他不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但就是喜欢骑自行车的时候拨铃铛。还没走到河边,陈子昂就知道为啥安南村的麦子没人收了。河边那几株最大的柳树下,一群人正你挤我,我挤你的热闹着;人人手里举着一个纸条,探这脖子朝人群里看,嗡嗡的不停说笑,隔一会儿就有人拿着厚厚的一沓毛票挤出来。陈子昂一停下来就有人朝他看,他就停在哪儿任人看。“那是谁啊?”
“这后生长的真俊。”
“一看他家里就有,看身板就看出来了,多结实啊。”
一群嘻哈的大婶儿议论的最来劲。搞得歪在旁边睡觉的李红旗都好奇的移开盖在脸上的草帽。“嗯?”
她坐起身看过来。陈子昂冲她挑眉。拍拍屁股把草帽盖在脑袋上,李红旗绕过人群走过来。“你咋来了?”
她眯着眼睛问。黑了。陈子昂在心里评价她。说来自打上次一块儿去了市里之后俩人快一个月没见过面了。“那些书你看完了吗?”
陈子昂改为双臂环抱的姿势,“也不说还给我。”
“哦,”李红旗点头,“差不多看完了,你等会儿,一会领你上我家去。”
“你们这是干嘛呢?”
陈子昂把自行车靠树放着,跟着她走到河边,看了一会儿知道这是结账呢。“胆儿真肥,”他笑着评价。要不是因为要收地里的麦子,人比现在多五倍不是夸张,周边几个村早就跟安南村的村支书勾搭到一起,大家伙儿有财一起发了。李红旗笑了笑没跟陈子昂嘚瑟,嘱咐李安和大堂哥他们把账算清楚,她就拎着暖瓶朝家走。陈子昂推着自行车走在旁边。“你们这么干就不怕人查吗?”
他好奇,来这一趟也是想看看情况。李红旗扭过头冲他笑了下:“你今儿来的正好,晚上别走了,留我们家吃散伙饭。”
“散伙饭?”
“嗯,”李红旗习惯性眯了下眼睛,看着空气中肉眼可见的热浪,说:“这一个月下来事情已经传开了,搂都搂不住,所以我决定收手了。”
要是换成别人,她就会是另一种说法,只李红旗知道陈子昂很不好糊弄,且实话才是对朋友的基本态度。果然,陈子昂带着点了然的笑意点头:“你蛮聪明的。”
“废话嘛,”被一个小辈儿点评,李红旗没啥可骄傲的,停下来让他骑车带着自己,这天儿热的想骂娘。被小小鄙视了一下,陈子昂笑着问她书看的怎么样。“就那样呗。”
提起这个,李红旗头疼,想起什么她扒着陈子昂的腰身,半探出身子说:“你惦记的那则报纸找不着了,甭惦记了啊。”
他还没问呢。陈子昂不适用的动动腰,余光见她把手抽走了,他撇嘴:“反正从头到尾我就没见过。”
意思就是随便她糊弄了。李红旗不搭腔。村里的麦子眼瞅着没人收,村支书急了,喊了好几回喇叭让人必须去,糊弄不过去大家伙儿才去干,李大河宋翠莲他们都去了。家里没什么人。甩了草帽,洗把脸,李红旗才觉得喘气畅快些,要不是有人的话她直接摊在凉席上躺一会儿就更爽了。“你吃饭了没?”
她随口问。“你没吃?”
陈子昂大大方方的四处打量,这小院子没啥特殊的。“我早上九点那会儿吃的饭,”李红旗钻进厨房翻了翻,拿了半块儿馒头出来,边啃边给陈子昂倒水。“得了得了,”陈子昂觉得他们之间不用客套,“你饿的话就去做饭,不用招呼我,我跟别人不认生。”
“看出来了,”李红旗呵呵笑。她瞅了眼买来挂在堂屋墙上的旧钟表,啃着馒头进屋把借陈子昂的书抱出来。“把这几种题给我讲讲呗?”
她摇着蒲扇站在他身后给他扇风,笑的很讨喜。陈子昂的余光瞄了那蒲扇一眼,觉得她身上散发的味道比那些喷了香水的女人好闻。“这么简单都不会?”
他不由自主的嘴上说损话。“没你聪明呗,”李红旗不知道什么是面子。一个讲一个听,别说陈子昂的声音还蛮有磁性的。不过李红旗把书借来这么久也不是白借,她把初中至高中的看不懂的题做了汇总,经过讲解多少明白点儿。不过她说的最多的就是,没听懂。陈子昂告诉自己要深呼吸。(╯‵□′)╯︵┻━┻忍不了了。敲着桌子吼:“这个题在前面已经讲过两次了,你是猪脑子吗?这多简单啊,我的天哪,你……”吼几句根本不过瘾,陈子昂捡起蒲扇敲她头上拍:“笨死你算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笨你的人。”
哪个狗东西在来的路上还说她聪明来着?李红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