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一排成群结队的人跑到练习场，手里拿的背上背的全是真家伙。各种各样的老枪老炮轮流上，打出来的动静震耳欲聋不由得不让人肃然起敬。李红旗这几个土老帽的眼睛都看花了。“怎么样？我们民兵团一点儿不输那些正规的吧？哈哈哈，”作为总指挥的孙达插着腰哈哈直笑。他们每年都有硬规定，要实抢实弹的演习，但那些老家伙儿们已经很不中用，这里每年都完不成任务，偶尔拉练出来放几炮就算完事了。陈子昂也不拆穿心情正好的孙达，小声凑到李红旗边上问：“想试试吗？”
“怎么试？”
李红旗眼睛里都是光，被刚才实弹实枪的那一幕燃的热血沸腾了。“等着，”陈子昂含笑，走过去跟孙达提议，“有多余的装备就让我们也试试手，同学们都很感兴趣。”
“好好好，以后毕了业都去保卫人民，给咱们这里长长脸，”孙达吆喝着人把东西抬过来。武器都是淘汰下来的，平时也不维护，没地方使用，时间久了都要生锈，用起来的顺手劲儿还不如烧火棍。有人乐意费劲吧啦的打着玩儿还能给他们消耗任务，何乐而不为呢。孙达他们正演习，没空看几个生瓜蛋子的笑话，把最边缘的地方划出来给他们玩儿，怕出问题又喊过来俩老兵在旁边指导。很快就有人抬来一大箱子的东西，里面满满当当装的全是长枪。“太旧了，”陈子昂蹲在地上挑挑拣拣，上膛拆卸的娴熟手法蜜汁帅气。几把单个蹦弹的长枪分给刘小旺他们几个，作为指导的两个老兵简单说明怎么上膛装弹，就带他们瞄靶子。“哎呀，我不敢，我不敢、”刘小旺握住杨灵儿的手非得让她打一下试试，吓得杨灵儿闭着眼直喊。正闹的欢，不知道手碰到哪儿了，砰的一声，抵在肩膀上的枪座后力把肩膀撞得麻了大半边。在看长枪对准的位置。正前方的草木靶子上完好无损，倒是后面的砖墙，密密麻麻的窟窿眼已经看不出哪个是刘小旺他们造成的。耍帅不成反被吓白了脸的刘小旺被杨灵儿追着骂。“一手托着下面，一手握紧，三点一线，瞄准了就开打，”老兵站在郝家旗和燕子中间言简意赅的指导。砰——郝家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出去。震惊了半天，在看那靶子，完好无缺的像是在嘲笑。白给郝家旗大冬天里紧张出一身汗，用胳膊擦擦额头接着来，费劲吧啦的上趟，发现端着的手臂都发酸了。另一边。接连不断的传出砰砰砰的声音。是陈子昂，他双臂端着笨重破旧的黑体长枪，打一下上一下膛，因摩擦而发出的咔咔声在一片嘈杂中悦耳动听。瞄准也好上膛也好，他严肃，甚至是冷酷的面容都像是对待一个真正的敌人，枪枪命中红心。孙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接替了李红旗的位置，帮忙装弹，一下接一下，直到把靶心打穿陈子昂才停下来。两个老兵和孙达鼓掌叫好的声音有雷鸣的效果，说陈子昂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他们整个团，不，整个县的团都找不出一个比他更有准头的人。“傻了？”
陈子昂把还带着奇异弹药味儿的手掌盖在李红旗额头上，轻轻的拍了下。正走神的李红旗猛然就发现，本就出色的少年人在她心里的形象一下子天翻地覆的高大起来。她毫不掩饰的，跟燕子还有杨灵儿她们一起露出迷妹脸，啪叽啪叽的鼓掌。脸蛋儿泛红两双发光，视线里只装得下一下个人的模样真是犯傻。陈子昂发现自己的唇角抑制不住的翘起来，又朝她额头上拍了下，把自己试出来最好的一支长枪塞给她。上膛灵活，不卡壳，没白试。“站在这里，握紧，手臂抬高，嗯，不错，”他严肃的模样又出现在菱角分明的脸上，站在李红旗身后教她怎么拿，高大的身躯把她整个包围住，长枪尾端都抵在他胸膛上。“我自己……”别扭的话还没说完呢，陈子昂就用低沉的声线让她闭嘴。好吧，闭嘴就闭嘴。李红旗一翻白眼儿，把放松下来的手臂又绷紧。“别紧张，我托着，你只管看准靶心，”陈子昂在她耳边轻轻说，双手抓在她手臂上分担重量。三点一线，李红旗的眼睛盯住靶心。当真的发出那声巨响，李红旗有点茫然，有点懵逼，探这脑袋看靶心：“打中了没？”
“没有，”陈子昂的笨字都卡在嘴边了，见她兴致盎然就没出言打击，把人抓过来接着打。打了半天，李红旗这个人就很没天赋。陈子昂被抓走当表率，给民兵团那些新加入的做示范。几个人就只能蹲在旁边看了。“你们不上学了想干什么？”
燕子捧着脸问。“我……”郝家旗迟疑了一下，看了眼身旁的李红旗，说：“我想走出去看看。”
“哥们儿咱们俩想一块儿去了，”刘小旺跑过来搭他肩膀，又改口说，“不过我干点大事。”
“想的真多，”杨灵儿撅起嘴巴。不乐意看他们撒狗粮，燕子探出头问李红旗：“你呢红旗，不上学了做什么？”
“现在想还太早，”李红旗高深一笑，用热切而又不确定的口吻说，“说不定咱们这里也会放开高考，到时考上大学就又身不由己咯。”
“就算是这样我也肯定不行，”燕子脸上的欢乐迹象瞬间掉落。几个人都听明白了为什么不行。连郝家旗都笨嘴笨舌的安慰她时代会变。“照相馆的人来照相登报，咱们也照一张，”陈子昂跑过来把脱掉的外套穿上，挑挑眉调侃刘小旺，说，“你跟杨灵儿可以单独照一张。”
“结婚照？”
刘小旺对答如流。羞的杨灵儿差点找个地缝钻进去。是那种装交卷的老式照相机，一大群人面对镜头还有些不自然，民工团的众人推推搡搡的照完了才轮到陈子昂他们。当场塞了钱让照相人员照完一块冲洗出来，交涉完了陈子昂一挥手就让他们随便照。他站在李红旗身后轻声说：“笑一笑。”
“啊？不是照完了吗？”
李红旗扭过头。陈子昂屈指在她脸上弹了下，她一躲他就把手臂搭在她肩上，微微笑着说：“看镜头，笑一笑。”
啪——胶卷上永远定格了两张年轻的脸庞。一个微微嘟着嘴有小情绪，一个笑着释放阳光和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