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疲惫,面上带着灼红,一双粗粝的手掌上有着擦伤和灰尘,尽管清洗过,但劳动的痕迹还是被保留了下来。“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
李红旗歪着头冲苏海左看右看,不等苏海说话,她就冲李平噘嘴道,“大哥就不会拦着他嘛,他以前都没在砖厂干过活。”
这搞的跟为他抱不平似的。苏海尴尬,低声说:“是我要帮李平大哥的忙。”
“嘘,”李红旗瞪眼。总也不在家,难得妹妹这么活泼的一面,李平笑吟吟的喝着汤,说:“苏海好样的,砖厂的活一学就会,不如留下来帮我,每个月我给你开工资。”
苏海笑笑:“已经跟同乡那边说好了,不好反悔。”
他把去冀省务工的事说给李平听。没多想的李平还说有机会让苏海照拂李红旗,总之对能干话少的苏海印象很好。吃过早饭,李红旗带着苏海在村里转悠。“红旗,这小伙子是谁啊?”
隔壁崔大婶扛着锄头跟在俩人后面。“他呀,”李红旗故作沉吟,见崔大婶兴奋起来,幽幽的说:“是我一个外地朋友,崔婶你家的芝麻今年结的不少,啥品种?”
不少人都这么夸赞过,崔婶儿高兴的说:“是玉峰三号,新品种,咋的,你家也想种点啊?”
“晚上我去你家看看啊,”李红旗没多说,拉着苏海拐个弯跟崔婶分开,与苏海说下午带他去别的公社也走走。既然换种子,那就把附近出名的好种子都换去,不能白来。一路上村里都是打招呼问话的,李红旗断断续续把自己的想法与苏海说了。与其换到种子让他费劲跑回老家,不如通过电话或者电话把事情跟老家那边商量好,然后把种子寄回去,这下省时又省力,就是挣不了几个钱。“我也没打算挣钱,”换种子只是顺便,苏海虽然没承认,但心里清楚,他来见李红旗不是换种子,是为了确定某种关系。虽然这种关系模模糊糊,莫名其妙,但苏海真是的感受到了,从李红旗写的那些信的字里行间里,从她热切的关怀里,都散发着一种滚烫的情感。苏海来到这里,一下就明白了这种感情并不是他虚构的,它真是存在,但为什么?他不明白。“我来帮你联系,”李红旗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一直笑呵呵的,说,“这下咱们就能同乘火车离开了,你去冀省,我去首都。”
“你什么时候走?”
苏海一直没问。到了安南公社从别人嘴里才知道她是请假回来的,而且,她比想象的更有能力,整个安南公社,不论年轻,似乎每个人都崇敬她,她特意请假回来招待他,所有人都认为他也会是什么重要的,了不得的人物。“我呀,”李红旗挠挠脸,跟学校一共请了十天假,从回来到现在,前前后后加起来刚好够十天,今天父亲还催她回去,如果苏海昨天没来,她今天可能已经在回首都的火车上。“你什么弄完,我什么时候回去,咱们一起,”她笑眯了眼,想起来就感恩苏海能按照约定过来,瞧,她现在都可以拽着他的袖子说话了。苏海叹口气:“耽误你上学了。”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空空的。李红旗没发觉,兴高采烈的边走边说自己小时候的事,带着苏海去见村支书。换种子的事要村支书支持能好办。见了面,支书夸了句好后生,就瞧瞧问李红旗苏海是什么人,怎么这样得她的看重,还特意大老远的请假回来。所有人都认为苏海起码是很有能力的人,认为李红旗又要搞事情,都瞪着眼看呢,结果,都一头雾水,惊讶苏海就是个换种子的。“您就帮忙广播一下,看谁家的种子愿意换,苏海他们那边也有不错的种子,”李红旗对这个无意间的误会表示哭笑不得。“我还以为是你请的什么人,”支书还在纳闷,有求必应的放下手里的活,打开喇叭把换种子的事广播了几遍。社队企业正式批下来之后支书就惦记这盖几间房子把村委会搞起来,这几间砖瓦房子几乎是连夜盖成的,桌椅板凳,喇叭设备,都是照着县里弄的……宽敞,排场,要不然别的公社咋会羡慕。有支书广播,感兴趣的就都去李红旗家找苏海,问问看能换什么种子。有意不想耽搁,两天的功夫就落实的差不多了,苏海给老家那边发电报,确认具体数额。集体土地都分开了,没人会跑那么远换种子,苏海愿意受累,来之前也与其他几家说过,是以隔了一天老家就回信,说有四五十家愿意换种子。不掺和钱,种子换种子,以前是开具证明,现在则需要人担保,是李大河给苏海担保的,选种子,联络,找顺风车邮寄,李大河全程出力,五六天的功夫就把事情安排下了。家里知道李红旗就请了十天假,但她在家待半个月了,李大河两口子担心得很,还怕李红旗是被开除回来了,让她赶紧回去好好上课。苏海知道她在等自己,皱着眉头劝李红旗:“你先回去,不用等我了。”
李红旗背抄这手摇头:“不行,你万一出尔反尔不去冀省了怎么办?”
“怎么会?”
苏海无奈,“我也没回老家,不去冀省去哪儿?”
“那也不成,我要跟你一起走。”
反正,李红旗赖上他了。正不知道怎么劝她,大伯家的康康跑过来说方溪溪早产了。等李红旗赶回去的时候一家人已经火急火燎的朝医院赶,村里用新买来的拖拉机送他们去的。一家子手忙脚乱,李安更是吓的魂不附体,一个劲儿的出冷汗。李红旗只好带着颇为熟悉医院骚操作的苏海跑上跑下。突然早产,方溪溪又是投胎,几乎煎熬了一夜,大人和孩子才转危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