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桶金的地方,也是与刘小旺他们相识的地方。正走神间,听见有人喊,李红旗寻声转过头。“杨灵儿?”
她惊讶。双手背在身后,整个人倚在墙上,有着一双小鹿般纯净眼睛的杨灵儿大概是哭过,眼皮有点肿,笑容惨淡。“李红旗,你也来啦,”杨灵儿撑着笑脸与她打招呼,刚才,就是她喊住了李红旗。杨灵儿曾经跟刘小旺好过,还是刘小旺主动追求的她,李红旗作为局外人,都不止一次听他们说毕业后就结婚的话。现在刘小旺却娶了燕子。他们几个,曾经是最要好的朋友。李红旗抬起眼睛朝走出来的后门看,叹了半截气:“我陪你走走?”
“哈,”杨灵儿咧着唇角大颗眼泪掉下来,急忙擦掉,说,“我腿麻了,你扶着我吧。”
离开那条街,路边还有鞭炮的碎屑落在路边,两旁的树上,贴着用毛笔写的红喜字。“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那不如燕子,”杨灵儿到底忍不住蹲下身放声大哭,“说好了毕业就结婚,就闹了一点别扭,他,他就跟我分手了。我们以前也总是闹别扭。”
杨灵儿是个天真的性子,有点儿小孩儿脾气,软萌却也尖锐,有时候甚至会有点没脑子。刘小旺是个十足的小混账,打架斗殴,爱生事,同时也讲义气重情义。以前,不管他们怎么生气吵架,刘小旺都宠着,让着杨灵儿,既是她的好男友,也是她的小英雄,一度让众人觉得这是一物降一物。李红旗有时候都会有点羡慕他们。可突然分手,刘小旺转头娶了燕子,中间发生了什么?李红旗不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大哭的杨灵儿。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要看几眼,前面还在办喜事,总不能把杨另一个人撂在这儿。“你在这么哭我可走了,”李红旗苦笑。杨灵儿抽噎着抬头。趁机把她拽起来,李红旗快走拉着她朝河滩去。“刘小旺没结婚之前你想怎么做都行,但现在他结婚了,你哭成这样是为了挽回吗?”
杨灵儿愣愣的抱着膝盖坐在河边,闻言抬眼看向她,咬着下唇摇头,眼泪又要下来了。“两个选择,”李红旗有点郁闷的与她同座,“一,你真放不下,想不开,就从这儿跳下去,保证淹死你。”
“啊?”
杨灵儿半张着嘴,看向被风吹皱的河面,嘟囔,“又你这么劝人的吗。”
李红旗笑:“你不是放不下吗。”
“谁放不下了?”
说着放得下,眼泪还不争气的流下来,杨灵儿揉着眼睛又哭了几声:“我承认我放不下,我想不明白,以前刘小旺对我那么好,怎么就跟燕子好上了。”
“肯定是燕子勾引了他!”
杨灵儿攥着拳,脸上带着恨意。李红旗面无表情:“人家结婚之前你干嘛了?”
“我……”“你就是不甘心罢了。”
李红旗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茫茫河面:“第二个选择,伤心完了就把刘小旺忘了,你不是个会去破坏别人婚姻的人。人生漫漫,比刘小旺好的人多了去了。”
“我怎么就不能去破坏别人的婚姻?”
杨灵儿咬着牙,“是燕子先抢了我的人。”
杨灵儿傻呵呵的拎不清,跟李红旗之间有隔阂不是一次两次,他们做不了知心的朋友。李红旗会坐在这里开导她,是看在曾经是朋友的面子上,也是希望杨灵儿别想不开去做傻事……例如歪了心眼破坏燕子跟刘小旺的婚姻。杨灵儿,刘小旺,燕子,他们谁对谁错?感情的事,分辨不出究竟谁错的多,但杨灵儿去搞破坏的话,显然是对谁都没好处,包括她自己。“你要是真想是个坏人,就不会站在后门哭,而是去他们的婚礼现场哭了,”李红旗叹气,深知杨灵儿不是坏人。“我不甘心,”杨灵儿擦了把夺眶而出的眼泪,趴在膝盖上愣愣的出神,“不管我跟刘小旺怎么吵架,分手,燕子也不该跟他好,还跟他结婚。我很她,恨他们。”
李红旗:“……”典型的,她不要别人也不能要,尤其是身边人。“你跟刘小旺为什么分的手?”
李红旗好奇。“就是因为工作的事,当时毕业后刘小旺就被家里安排进厂子,我爸觉得这样没什么大出息,想给他重新安排,进县大院儿做个小干事不也比工人有前途吗?”
燕子幽怨的撅起嘴:“刘小旺不乐意,我说了几句他就跟我翻脸了,然后和好,吵架,又和好,又吵架。这些事又不是不能调节,他非得跟我分手。”
燕子的父母都是文化人,他爸爸是有名的书法家,县里的委员,没有实权,但面子大。而刘小旺全家都是工人,跟燕子比就有点不够看。合着这哭唧唧的傻妞根本就没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分手。摆明了是她爸瞧不上刘小旺。农民,工人,干事,这些人群组成了一个庞大的人情社会,这里不已有多少钱论高低,这是一个以身份不同来划分阶级的年代。越过一级,就是高攀。可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这也是一个变就能行的年代,这是一个‘乱世’,它能成就草莽,能造出英雄,能改变圈子,重造阶级。这样一个年代,似乎身在其中就已经是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