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货膨胀被强行控制住之后,消费的持续低迷立即成为一个新的全国性苦恼。老百姓开始持币惜购,银行存款猛增,所有消费品和物资市场一片萧条。一个新名词开始被频频讨论——“市场疲软”。到八九月间,全国的工业成品库存积压比去年同期增加了21%,达到1067亿元,而国;家预算内,国营工厂的库存更是增加了45.9%,实现利润下降56%,平均每100家工厂里就有33家出现亏损。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就算拥有了出口贸易的‘金利来’也顶不住。从跌下每月盈利,到季度盈利,一连两次,有了传言,说金利来是花架子,什么出口,成立子公司,全是外强中干。每个月把报表递上去,县里就要求李红旗想办法。市场疲软,到处都是一片萧条,她能有什么办法?倒是专做出口的子公司,销售渠道不少。想要子公司出全力,也可以,把母公司的股份卖给子公司。对半分的股份要出现一头独大,李红旗作为总厂的厂长,必须得亲自出面。子公司在另外一座城市,她得去出差。“这个月的生产到25号就开始收尾,”李红旗对生产主任宋欢喜说,“月底的时候清一次仓,把上个季度的存货清理出来。给那些散户吧。”
宋欢喜点头:“我给常来常往的那几个打电话做通知。唉,现在真是不好干,以前清仓哪儿用咱们操心,早早就有人等着了。”
拍了拍宋欢喜的肩,李红旗也忍不住叹息:“你配合生管引进下个月的生产资料,平时多跟销售那边沟通,抽出时间去市场上考察考察,不能一味的闷头出产。”
“这不是还有您呢嘛,”宋欢喜笑。厂子里的生产方向都是厂长定的,从没出过差错不说,他们还是风向标,不知道多少人眼巴巴的盯着呢。似是叹息了一声,李红旗还是笑着的,抬抬下巴示意接着走,给维修部门下任务,让他们月底之前把厂子里的日产维护做出来,日常维护做不好,平时车间职工在生产中遇到问题就得找他们,一点小问题报来报去,两边都麻烦。“厂长,县里分下来的那批生产资料怎么处理?”
生管跟在李红旗身后问。“纺织厂的烂货,就知道朝咱们厂里扔,咱们厂的效益也不如以前了,县里什么时候帮咱们解决过困难?”
宋欢喜岔岔不平。因为大家都知道纺织厂跟县里关系铁的跟什么似的,又是大型国企,全是自家人,有处理不了的生产资料就朝下面厂子发派,每次都得想办法把东西用掉。“那有什么办法,不用就得堆在哪儿。”
“听说有些厂子倒闭了,还往别的厂安排职工呢。”
“那个厂子的效益都不好,要我说,让那些职工直接下岗算了,与其在效益不好的工厂混日子不如自己找点营生。”
“那是容易的吗?”
“补车胎的都比在工厂挣的多了,我看那玩意挺容易。”
“那你去呗,到时候我们车胎漏了都找你补。”
笑着把人推开,那人强调:“我说的是别的工厂效益差,咱们就算不如以前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子公司那边不是收股份给咱们开辟市场嘛,厂长这次出差回来肯定能带大批订单,我有啥好担心的。”
“老马不愧是姓马的,马屁精啊。”
“你懂什么,我这叫分析。”
……“什么材料?”
没那么多抱怨,李红旗问生管。“全是亚麻布,已经着色,全是深黑,深蓝,大红,”生管有些发愁。他们的服装布料历来都是选用柔软型面料,较为轻薄、悬垂感好,造型线条光滑等,这样做出来的服装轮廓自然舒展。这亚麻布可没这些特性,而且已经着色,这就相当于定性了,能生产的也就那么几种服装。李红旗:“跟纺织厂联系一下,看能不能做叠压,能的话就拿来做西装。”
“那这批料得推到明年才能用的上了,”生管呼喇了一下脑袋上的稀松黑发,“只能这样了。”
安排完工厂的事,又赶去开了个会,会上主要研讨要不要把股权卖一些给子公司。李红旗是‘金利来’的厂长,讽刺的是她在这种会议说不上话,卖还是不卖,县里说了算。这个形式的会议开了不下三次,昨天就说了让她准备去洽谈,这会儿会议就是走个过程;连续一个季度效益下跌,子公司有大批的订单做诱饵,早就有人坐不住了。看,为了一时的利益,说把股份卖掉就卖掉。随着嗡乱的会议讨论声,李红旗的内心更坚定了。行政会跟她一起洽谈。明天出发,散了会李红旗就回家收拾行李。“我陪你一起去,”陈子昂不想问她去多久,一起多久都行。轻笑,李红旗反身抱住他,下巴压在他胸;口扬起脸望着他,“你们公司的部门经理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跟我去出差,他们怕是要在心里骂死我。”
“敢。”
他神情一凛。李红旗拍了拍他的背:“公司没事就算了,你从上H回来就没去公司几次,好多事情要你处理,你在跟我厮混就不像话了。趁着我不在,把工作上的事情处理一下,等我回来。”
陈子昂不情不愿的‘嗯’了声:“这次出差要多久?”
“嗯……”李红旗沉吟,“大概需要一个星期吧。我还没去过那边,回来给你带礼物。”
一把将人抱起来,陈子昂才不要什么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