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完全消失,月亮就迫不及待的爬上来,天空阴蒙蒙的。半夏想送李红旗回家,出了报社就看到马路对面停的那辆黑色的豪华汽车。这样的车就算在市区内也没几辆,半夏见过一次,知道车子是谁的。“他在等你,”半夏轻轻扯了下李红旗的胳膊。面无表情,就算看到不应该知道她在这里,却偏偏等在路边的陈子昂,李红旗的表情也丝毫没有变化,她像一滩失去生命的死水。看着这个远远走过来的男人,半夏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冲陈子昂扬扬唇角,“红旗精神不太好,我正打算送她回去。”
李红旗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找半夏,陈子昂心里清楚,半夏也知道他清楚,所以她没有来得有些紧张,盘恒在嘴边的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张张嘴,刚想安慰或者说是劝慰几句,就见陈子昂一下就把李红旗打横抱起来。深深的被陈子昂看了眼,半夏的后背一紧,那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眸在脑海中久久不散。……回去的路上,洪叔开的车。她坐在他腿上,靠在他怀里,陈子昂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试图把它们焐热。“我没跟家里说你去哪儿了。”
“谢谢。”
望着车窗外快速略去的景致,李红旗说谢谢。从昨天回来到现在,她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好几次都是谢他。谢他什么?谢他让卫国赵念念,胖子三个人进去顶罪?在作出这个决定时陈子昂就知道她不会同意,知道她会痛苦,也知道她会怨他。但她这样沉默着,把什么都憋在心里,比恨他,还让陈子昂难受。把人朝怀里紧了紧,又怕弄疼她,陈子昂的唇印在她额头,盛这复杂情绪的双眸,微微抬起看向前方。“后面有什么打算?”
陈子昂轻声问。“没有打算,”她看着窗外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动过,那些偶尔从她眼中掠过的灯影,照亮了她眼底的沉寂。陈子昂的拇指在她眼尾处轻抚,轻而易举就摸到了因为消瘦而凸显的眉骨。“明天带你去医院。”
“不想去。”
“让以前经常接触的那位医生给你看,要是觉得麻烦就只做一些常规检查,之前用的药先停停,那些都是特效药,你现在身体素质很差……”像是为了不让她这么安静一样,陈子昂说了很多,但他不敢问她在里面的那些日子。回到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一家人都坐再客厅等着,见他们回来,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宋翠莲她们早就做好了饭,他们一回来就张罗着吃饭。李安猴里猴气的问李红旗今天都去哪儿了,有没有人说她的闲话,要是有的话他就打回去。“再吃点儿吧?”
李大河望着那一碗没动过几次的饭面露期许。不想让父亲失望,李红旗捡起筷子又吃了几口胃部就开始抽搐。一家人都在看着她,希望她能多吃点,早日恢复以前的状态。李红旗放慢了咀嚼的速度一点一点朝嘴巴里添。一碗饭她吃了大半儿,宋翠莲他们才高兴,也能放下心谈论之后的事。他们还在商议她回村之后的事。陈子昂带她上楼休息。他有话想跟她说,但李红旗陷阱被子里就闭上眼睛休息了。“睡吧。”
他们的以后还很长。……李红旗出来的消息并没有惊动太多人,昨天,郝家旗从电话里得到通知。其实他在得到通知前就知道了。连夜从外地赶回来,等了一天才过来。看到他时,宋翠莲他们也是心里一酸。当初李红旗还是厂长的时候朋友多到走在大街上,都有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隔老远打招呼。她一出事,一个比一个把关系撇的干净,落井下石,要求严办严查的的信件连他们都看到过几封。能在这个时候来看望的,可见是真朋友。之前,郝家旗也在到处找关系帮忙,没日没夜的陪伴。一大家子也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人过来陪李红旗待一会儿,开导开导她。二楼的卧房内,推开房门就看到一个背影,人坐在床边,就算听到开门声也没有回过头。剪了长发,瘦了一大圈儿,看背影,郝家旗知道那是她,但这个背影跟记忆中熟悉的那个不一样。她生命里的光消失了。郝家旗伸出手摸了下她的短发:“上次见你这样,还是为了苏海。”
这么多年过去,知道的人都知道‘苏海’这两个字是李红旗的禁区,谁也不会当着她的面提,因为谁也不想在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但是郝家旗提了,她却连目光也没动一下。“你来了。”
“来了。”
李红旗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并肩坐着,看向她看的风景。郝家旗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燃了,塞到她嘴边。张开口接了,李红旗的双眼被烟雾刺‘激的眯了下。“我带你去见卫国妈,”郝家旗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你不敢去见他们,但你躲着又有什么用。”
“哈,”李红旗笑,闭上眼睛揉了揉酸涩的眼帘。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卫国和赵念念还有胖子的家人。除非是把他们换出来,要不然她怎么去见他们?“昨天半夏跟我谈过了。”
李红旗抬眼看向他,眼神空空的,几乎能猜测到他们谈了什么。像是为了不打击到她,郝家旗轻轻说:“你留在半夏的那份儿协议已经被我烧了,你不该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
“是我,硬塞给她的,”李红旗不希望因为自己,郝家旗误会半夏什么。那份协议被他烧了……“这些不重要,”郝家旗抓着她胳膊把李红旗从床边拉起来,“走吧,他们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