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雨和丁颖失望的神情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李红旗辗转反侧,整夜难眠。她抽烟没瘾,只有在极度烦躁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根,迎窗站着,让香烟的雾气飘到窗外,望着夜空的神情久了,就变成了空洞。这种夜深人静难以入眠的状态,是几个月来经常会有的情况。烦躁,难安的情绪让李红旗怀疑自己在决定跟陈子昂一起走时,那个时刻有没有冲动。她对这里的人,对这里的事,有着不一样的情怀和投入,离开这里,她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但是让陈子昂一个人走吗?这显然不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一起走。李红旗忽视不掉自己内心的茫然。窗外传来的虫鸣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李红旗也染了一身的凉意。睁着眼睛清醒的久了,躺在床上反倒有一种眩晕失重的感觉。李红旗依旧闭着眼睛就这么躺着,心里一时间开始后悔那天没有去探视卫国他们。她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走前怎么能不去见见卫国和念念还有胖子呢?李红旗躺不住了,在屋子里来回渡步,时不时的看表,盼望这天赶快亮起来。天光大亮,她心里有想法,身体上却明显缺乏了勇气。她坐在那里发愣,显得烦躁不安,却迟迟没有行动。李红旗看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颤,别人知道她要走了,关系近的,还看得起她的,都来话别。李红旗也表现的心不在焉。别人能体谅她遭受了这么沉重的打击和教训,安慰她,也安慰宋翠莲,李大河。关系远不如曾经的大伯一家,在他们家经历过这次风波之后,反其道而行之的表现出了积极和亲近,风言风语指指点点经受的多了,大伯一家的态度让李大河他们心里有那么些安慰。“这是我跟你大堂哥他们凑的,就一千块钱,不多,你拿着做个路费,人都说穷家富路,有啥事,就言语,”大伯李志文把叠在一起的一沓钱递给李红旗,沟沟壑壑的黑面皮上散发着慈祥的光。这是一片心意,李红旗没有拒绝。来话别的不少,看笑话的更多,宋翠莲像个随时会展开翅膀护住自己孩子的鸡妈妈,对那些看热闹说怪话的人毫不客气的用扫把赶出去。下午。陈子昂过来接她。他们就要走了,总有一些关心他们的朋友想要给他们送行,陈子昂接她过去。宋翠莲又开始唠唠叨叨的叮嘱,不过这次十分大方的说:“要是太晚了,不想回来就别回来了,来来回回的也折腾。”
“哎,”这种信任以及认可,陈子昂在车上跟李红旗嘚瑟,“听到妈说什么了吗?”
陈子昂自问自答,唇边溢出笑意,“妈说让我们不用回去了,可以住一起。李红旗,这不是一句简单的话。”
李红旗对他的这种兴奋感到有些好笑:“已经同意我跟你一起走了,住一起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这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陈子昂倒是没睡,贱嗖嗖的在她耳边提议是去住酒店,还是去俱乐部住。“哦对了,我把俱乐部转给小旺了。”
见她点头抿唇不语,陈子昂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小旺跟着我有些年头了,这次走……”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应该不会在回来了。知她所想,残忍的话不忍心对她说,但他不会一个人走,更不会放开她,永远也不会。每每看着她沉沉寂在自己的世界走不出来,陈子昂心疼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已经换了主人的俱乐部,还如往常一样热闹中透着令人向往的气氛。刘小旺的家在这里,虽然是很的得力助手但要留在这边继续经营,毕竟很多项目已经做起来,大本营转走了,但还是会留下人进行管理。严崇,纪宁,老卢,铁三角中严崇留下,纪宁和老卢跟陈子昂一起走。苏经理一行人中三分之一留下,剩下的被分派到别的分公司。工作上的事都处理完了,今天就是送别宴,平川公司内还没有走的人都过来了。平川公司的人,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在入口的电梯外面站成两排,看到电梯内的陈子昂和李红旗,上百人齐齐鼓掌,拉长了声音高喊,“欢迎陈总,欢迎李小姐。”
李红旗在这些有些熟悉但更多是陌生的面孔中,看到了孟雨,丁颖她们。“欢喜?”
李红旗惊讶极了。金利来的车间主管宋欢喜竟然也在这里……不,宋欢喜主动辞职,她下岗了。不光是宋欢喜,曾经给李红旗做过心腹的人,还有担任要治的人,全被洗刷了一边。那些人几乎都前前后后辞职,或者调去二厂,有些人知道自己被针对,干脆就提前下岗自谋生路或者在家待业。李红旗一直都知道。“厂……”宋欢喜失言,嗨了声,改口道,“喊你名字吧?亲切。”
“好,”李红旗的眼底,在见到宋欢喜他们几个的时候抑制不住的涌动,有什么就要冲出来了。虽然大家已经不是以前上下级的关系,但宋欢喜还是对她尊敬有加,更没有因为她下马连带着很多人被清洗丢了工作而心生怨恨。宋欢喜笑着说:“听说您出来了,我们早就想去看望,又怕打扰,昨天知道您跟陈先生要离开平原,我们一定要给您送行。红旗,你瘦了,在里面受苦了。”
受苦的不是她。李红旗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曾经的生管,笑的老神在在的接过话:“我还是叫你厂长吧,这么叫不别扭,你永远都是我们心里的厂长。”
“是啊厂长,厂子里换了领导之后我们几个都下岗了,不过您不用担心,陈先生不但给了我们一大笔补偿费,还给我们另外安排了工作,一点不比在工厂差,我们都好着呢,”曾经在工厂负责安保的汉子快人快语。一直想插话但是没机会的丁颖,终于找到了机会,笑呵呵的挤过来:“红旗姐,我们几个小姐妹打算进平川公司了,等组织够了人手我们就还做模特,跟卫国老板在的时候一模一样,陈先生还说以后让我们朝大城市,朝国外发展。”
当李红旗还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时,陈子昂默默的为她解决了很多无法面对人和事。她的担忧和伤痛,他都懂。但他什么都不说……李红旗的视线一糊,转头扎到他怀里。“我就是个混蛋……”她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