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的，李红旗幻想过很多次来看望卫国他们的场景，但没想过自己坐着轮椅过来。“老大……”进了门的卫国，眼神直楞楞的，连声调都变了。他从老崔那里得到了不少消息，知道李红旗被半夏害的不轻，但没想到过她竟然坐了轮椅，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李红旗曾说过她这辈子哪怕老死那天都不想在坐轮椅了。四年了，卫国知道老大为什么一直一直也不来看他。但哪怕她永远也不会来，卫国也不希望她坐在轮椅上。他鼻头立马变成红色，眼眶也跟着变红。李红旗也好，卫国更甚，都不是轻易掉眼泪的人。“傻小子，”李红旗的感伤一下袭来，险些就没了做老大的样子，急忙眨着酸涩的眼睛说，“我就是摔的有点狠了，不能随便乱走，没瘫痪。”
“真的假的？”
卫国三步并做两步，脸上的哽咽还没消失，又笑起来，“老大就是老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大你猜，你猜我们监舍最近又来了什么人。”
四年不见，卫国好像一点儿也没变，看起来还是冲动，少年气，但眼底的狂喜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李红旗心里除了酸涩，还是酸涩：“我猜是老崔。”
“就是那个老货，”卫国讲自己是怎么整他的，什么没饭吃，多干活，洗厕所，抢他的手纸，狠点就大冬天里泼一身冷水让他贴墙站着。“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出来，出来参加我跟陈子昂的婚礼。”
“你俩结婚了？”
卫国感到意外，接着就是欢喜，笑哈哈的恭喜陈子昂。陈子昂说：“等你出来，把你跟赵念念的婚事一块儿办了。”
关久了，说起这些，卫国有一丝丝的不好意思，摸了摸剃光的头：“我们俩，不着急。”
“那我就这么跟念念说了？”
李红旗笑着揶揄。卫国一下急了：“她现在在监区里可出名了……”李红旗从包里拿出照片，厚厚的一沓。“你怎么有这个时候的照片？”
这是监区里面搞活动的场景，每张照片都隔了很远，从不同角度拍的。“我不来看你们，也知道你们的现状，要不然我怎么放心在外面，”李红旗把赵念念的照片跳出来，看着上面英姿飒爽的女人笑，“我应该先去看念念。”
神情复杂的看着照片，卫国何尝不想去看赵念念，借着监区举办活动，四年他们见了两面。“快了，”李红旗压低声音跟他说起让外商投资落在小县城，跟县掌提出过的要求，她不要别的，只要监区这边对卫国他们特殊照顾，多提供减刑的机会。“胖子。”
李红旗看到他在门口探头探脑，差点站起来，“快进来。”
胖子跟卫国在一个监区，为了探视的时间长一点，所以才分开见，卫国已经要超时了。“你们聊，不用着急，”陈子昂拍了拍走进来的胖子，低声说，“辛苦你了，再熬一段时间。”
还有什么比他亲自过来探望让人心安？日子在怎么好过，也是苦中作乐，胖子被他安慰差点掉下泪。没多说什么，陈子昂出去找这边的负责人申请多给一点探视的时间。这么多年，胖子已经不是胖子了，但是看起来还是比卫国壮硕一点。当初卫国是心甘情愿替她遭这个罪，胖子的情况还要复杂一些，李红旗把胖子儿子，女儿的照片，还有他老婆的信拿给他。胖子的家，跟这里相隔太远，他进来之后几乎没见过家人，尽管知道他们被照顾的很好，看到孩子的照片，还是悲伤难忍。“嗨，胖子我们努努力，争取早点出去，别娘们似的哭唧唧了，”卫国粗糙的安慰着，蹉跎的时光，也让他陪着胖子哽咽了一下。吃饭喝水，站立行走，上厕所拉个屎都有规定，做不好要扣分，他们就为分儿活着，不能想外面的世界，更不能想家人，一想，就感觉熬不下去了。李红旗真想跟这俩兄弟抱头痛哭。他们很快就镇定下来，询问李红旗这些年都在外面做什么。……二刀毛，健康的古铜色皮肤，人很瘦，眼睛却炯炯有神，李红旗觉得自己在这样的赵念念面前是稀碎的。擦着眼泪鼻涕，赵念念说：“我的好厂长，在这么哭探视时间可就哭没了。”
李红旗骂骂咧咧：“卫国跟胖子那俩人一点长进都没有，要哭不哭的样子真是弄得我难受，还不如哭几声，骂我几句，咱们都走到这一步了，他俩还矫情。”
相隔了这么多年的那点生疏感，一下就不见了，赵念念感觉到了无话不说的亲近，绷着的那点眼泪哗一下全掉下来。等她彻底平静，李红旗说：“这是纺织厂，运输，还有尾货市场的资料，你看一看，看熟了，有什么想法告诉我，等你们出来也能尽快接手。”
看到这些资料，赵念念一下就觉得自己有些生锈的脑子变得灵活了，“卫国肯定选了运输，又是柴宏伟在管理，他们是老朋友了。胖子心大，知道厂房要有好几个肯定要进工厂。那就剩尾货市场了。”
“您那个老同学在管理市场？”
见她点头，赵念念说：“那我就不插一脚了。”
虽然读书不多，但是方方面面赵念念都能想到，她很聪明。李红旗没多说，跟她讲：“我多朝这边捐赠一些报纸，相关的书籍，还有电视，收音机什么的，你留意，想学什么，用什么跟我说。”
赵念念站起来抖了抖手臂：“我已经想大干一场了。”
看着她，李红旗笑着叹息：“有所依的感觉真好，我一个人，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