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午10点一直等到下午3多钟,没有等来交易的人,李安固执的不肯走。蹲在他身侧,李红旗信誓旦旦:“那些人能提出来这次的交易,下回还会提要求,我们再等一等,金斗一定可以回来。”
“钱在这,人也在这,他要什么都可以,”李安的眼睛里含着泪水,激愤起来声音拔高又落低,脸上苦苦哀求,“不想计较,我也不想追究了,我就想让金斗赶紧回家,我真的受不了了。”
金斗已经失踪十几天,他这个做父亲的把什么都豁出去,但还是不能把儿子换回来,深深的绝望已经把李安压垮了,痛苦随时随地都会宣泄出来。再也没有什么话能安慰他,李红旗揉搓了下酸涩的眼睛,退到一边。废旧汽车厂外的车子内,她在这里找到陈子昂。“安子不想在追究了,我也不想,”李红旗闭了闭疲倦的双目,“不管要多少钱,或者把仇雨他们全部都放了,怎么样都可以。下次他们再来电话,无论提出什么要求,我们都照办。”
再多的不甘,愤恨,恼怒,都没有金斗的安全重要,都没有让金斗回家重要,她再也不想看着李安快要发疯的样子。消瘦的下巴上,那双薄唇正欲说什么,被陈子昂握在手里的电话响了。这部电话是仇雨之前随身携带的那个。李红旗颓败的精神为之一震。陈子昂推开车门走下来,他温热的手掌覆盖在李红旗脸颊上,拇指在她唇上摩挲着,“金斗会回来。”
有力坚定的声音像是带着什么魔力一样钻进李红旗脑海中,让她混沌的思维得以短暂的平静。“这次又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陈子昂接通了电话,大步朝汽修厂内走。有些荒凉的废旧汽修厂内,仇雨被几个人围在角落。陈子昂站在那儿,听着电话,看着她。“我知道你们在汽修厂那边埋伏了人,所以这次的交易取消了,”电话那边说,“赎金要再多增加一倍,我们不要现金,打到银行账户里,然后把仇雨放了。这些要求全部满足了之后我就放人。”
陈子昂缺少表情,空寡的脸上视线朝一旁移了移。“不如你先听听这个,在跟我讲条件。”
话音刚落,原本被严崇抱在怀里,揪着他耳朵独自笑的孩子,被走过去的陈子昂一只手抓着摁到废弃不知多久,里面存满了雨水的水缸里。“啊——”仇雨撕心裂肺的喊声,掩盖了孩子被呛水的动静儿。穿着婴儿装,胖乎乎,藕节儿似的四肢露在外面;2岁多的孩子从7区到这边,没有被照顾的很好,脚上连鞋子都没穿,此时被陈子昂一手抓着后颈压在水缸边,孩子蹬动的四肢让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放开他。”
“你会把他淹死的。”
肝胆俱裂的仇雨,被两个人压着肩膀压在地上。“你怎么能这么狠?他还是个孩子,他是你儿子啊——”用了这辈子也没有用过的力气想要挣脱钳制,仇雨整个人扑在地上,前伸的手不断抓挠,“放开他,快放开他。”
“一诺,一诺——”哗啦~整个头部都深陷在水面内的孩子,被那只大手抓起来。嚎啕大哭着,小小的孩子挣动四肢。但陈子昂似乎并不在乎他只是一个2岁多的孩子,也不在乎自己做了什么,又一次,他把名字叫做陈一诺的孩子压回去。“啊——”仇雨匍匐在地,惊恐瞪大的眼睛眼泪不断,“小斌,他要把我儿子淹死了,快救救他,快救他。”
“陈子昂,你个畜生。”
电话那边传来痛骂,让人知道仇雨的话清晰的传了过去。头部埋在水中,四肢几乎不再挣动的陈一诺,从水里被提出来,丢给了严崇。孩子细细弱弱的咳声,牵动着仇雨的心,她哭着喊着严崇的名字,求他把孩子送去医院。可除了仇雨撕心裂肺的哀嚎,和那细弱的哭声之外,整个汽修厂静悄悄的。“你现在可以重新考虑了,”陈子昂的那通电话还在继续,他看了眼表,“你有5分钟的时间。”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就是个畜生……”“还有一分钟。”
这一分钟过去之后,陈子昂会怎么对待仇雨母子,所有人心里都有个大概。仇雨说那是他儿子,孩子在他们身边长到2岁多,白白胖胖,眉眼眼睛有几分他的影子,但是就算一个怜悯多余的眼神,陈子昂都没有朝那孩子身上倾注过。他时不时看向腕表,听着电话,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份冷酷,让包括处在崩溃边缘的李安在内的许多人,面面相觑。“10秒。”
“9。”
“8。”
“7。”
一个一个数字被他淡薄的声音念出来。“我改主意了——”电话那边的人大声嘶吼,“你把钱打过来之后我们立马就把绑架了这个孩子放了。但前提是,你不要伤害我姐。不管怎么着她都跟你生了一个孩子,现在这所有的事儿都是我的主意,跟她没关系。”
“可以,”陈子昂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电话那边对他的痛快感到迟疑,“你真的不会伤害他们?”
“照我说的做。”
仇雨有个弟弟。陈子昂的视线落到形同泼妇的人身上,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个弟弟,当初仇雨之所以留在陈家,就是因为她全家只剩她一个。竟然还有个弟弟。如果不是至亲血脉,这个关口不可能退步。陈子昂冷然的视线从那个哭闹不止的孩子身上划过,想起仇雨弟弟说的那句话。他不该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