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苏晓这么说,寻谷抿了抿唇,快步退了出去。回到书房,季衍尘正在擦拭一把长剑。这是楼奇想方设法给他找回来的,用惯了的东西,更顺手。“主子。”
寻谷笑着道:“楼二公子这招绝妙,夫人已经收了心思。”
季衍尘稍顿,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寻谷却又皱眉了:“主子,夫人对前尘往事,似乎真的毫无印象。”
虽然苏晓克制地极好,可她跟了苏晓那么久,一眼就能看穿,苏晓确确实实是在隐忍。要不然的话,苏晓的心情不会一下子就从无奈变得低沉,还有就是充满了他们最熟悉的东西:恨。寻谷是在奇怪,苏晓能有今天这样的本事,不可能是一夜梦醒忽然就会了,定然是有人教的。可既然背后有隐藏了那么深的人,关于苏府里头的恩恩怨怨,就不告诉苏晓吗?这次她故意提,一是为了提醒苏晓,别只顾着自己的喜好,苏晓肩头也是有些仇恨背负着的。二来,则是为了试探。若苏晓明知这些事,却还想着走,那定然就是有其他打算了。谁知道,苏晓居然什么都不清楚……季衍尘听得懂寻谷话里的意思,“你日夜跟着她,是不是真的想走,你不知道?”
“属下知道。”
寻谷的语气很认真,也很笃定,“夫人是想走的,或者说,她想留下。”
都是女人,或许在感情方面,她和苏晓一样一知半解。可在这方面,她敢拿自己的人头担保。“陪着她吧,时辰不早了,她应该还要出趟门。”
季衍尘淡声吩咐。“是!”
寻谷答应下来,出门之际,看到季衍尘用力刺出一剑。剑锋凌厉,脸上的笑意更是不假。而她前脚刚走,后脚楼奇就赶了过来,本来是想看看小院这边收拾地如何了,没想到刚好听到了这些话。他一脸臭屁,舒舒坦坦地坐在了软榻上:“不用谢。”
季衍尘冷哼:“算你这次有功。”
“只是有功?”
楼奇扯扯嘴角,真够小气的。“不过,你为何帮我?”
季衍尘眼底写满了探究。楼奇先是扬起下巴,见季衍尘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对劲,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在怀疑,我是你的情敌,却要帮你哄人,目的不纯吧?”
季衍尘眯了眯眼,沉默以对。砰!“你们怎么都喜欢胡猜乱想?本少是心地好!”
楼奇当场就翻了个大白眼。不料,季衍尘的眼神更加凌厉了,“你和晓晓,到底是什么关系?”
楼奇一顿,反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我和苏晓?若我和她有关系,她能不告诉你?”
可楼奇越是这样说,季衍尘就越是觉得可疑。苏晓不知道的事情,那可太多了。“行了,天都黑了,你们这里到底收拾停当没有?”
楼奇没好气地催促着:“方自良传来花,衙门那边大乱,已经快压不住了。”
季衍尘随口接话:“方自良?这就是梁方的真实姓名?”
“嗯。”
楼奇不耐点头,接着道:“虽说这次子竹出手是有意为之,可县衙到底不是你的地盘,若拦不住,必然会查到曲水巷来,若你们不及时人去楼空,同处在曲水巷的葛家村人,岂不是也会被盯上?”
“知道了。”
季衍尘嘴上这么答应着,实则还是不紧不慢擦拭着那些兵器。楼奇看着都觉得着急,忍不住暗骂,就这么点东西,婆婆妈妈的没完没了!当他不知道吗?季衍尘就是舍不得催苏晓,知道苏晓还要到处跑一趟的!事实也确实如此。在自己为数不多的两个小包袱收好之后,苏晓带了些散碎银子,又带了些药丸,专程在临行前写了两封信带去私塾。葛顺和憨丫头,连带着其他孩子们,都还不知道他们要走的消息。最近邹县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他们倒像是受了刺激似的,每一个都一心向学,只想早日学成能为她和葛家村分忧。这会,他们要么是习武累了,要么是还守着功课,趴在桌子上好好睡着。苏晓一个个都看了,也都在各自的枕头边留了些银子和跌打药丸。孩子们嘛,又习武,磕磕碰碰的总是难免。其实之前葛庄头带着人去见她,所思虑的都是事实。经此一别,还不知道有没有再见的时候。来到葛顺的屋子,看这孩子的胳膊和腿上都是淤青,想必为了习武没少吃苦头。葛顺身份离奇,也和苏晓有种特别的缘分,所以她想着,将来葛顺还是去她身边的好。不为什么,就是这样觉得。留下了信,好好盖上被子,起身出来,再去唯一的一间女孩房里,看了憨丫头。这丫头也很讨喜,是个天生的习武之才,偏生和葛顺相反,就是不爱念书习字。这会趴在草纸上呼呼大睡,而功课总共才写了两个字。若是憨丫头的话,苏晓觉得,若是能一直当个无忧无虑的野丫头,也是极好的。但是憨丫头的性子……罢了。她把憨丫头抱到床上躺着,十来岁的小女孩,已经挺沉的了。给憨丫头的信,也放在了枕头底下。葛家村的孩子们,出身是苦,但都很幸运。他们的家人都很良善踏实,为人父母也很称职。比她,比季衍尘,可走运太多了。看着苏晓拉上房门,院中的寻谷走上前去,低声问道:“要不要再去医馆和作坊看看?”
“不必了。”
苏晓垂眸,“有你主子的人接管,我是放心的。”
寻谷敛眉,看得出来,苏晓虽然不再一天到晚想着走,但心里还是有些怨气。怨主子太武断,迂回着也要把她圈在身边。更怨时局如此,叫她和这些人匆匆离别。“走吧。”
苏晓轻轻甩袖,和寻谷静静离开私塾。曲水巷小院已经人去楼空,她们二人骑着马,自小道来到邹县城外,季衍尘和楼奇的车马早已等候在此。那两人高高骑在马背上,都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