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也看得出来,一个个的都惴惴不安。其实也不必说他们,光是苏晓自己,都知道今天绝对是鸿门宴。虽然不至于到随便找个理由,把她和季衍尘拖下去砍了的地步,但连荣安都这么老老实实的了,没有后招,也说不过去。想着,季衍尘已经走了过来,看到苏晓的座位虽然毗邻自己的,却偏生被一个台阶拦住,顿觉不快。但看到楼奇干脆地坐到了苏晓身后,周无遇也从不在意这些,跑到楼奇身边坐着,再往下便是寒舒云和周侯夫人,紧接着的便是沈宋两家的老泰山和老太太,且全家都在,林家人也紧紧相邻。沈宋两家之前都被拖累,到了西北苦寒之地受苦受难回来,这回宫宴,也是皇帝为了彰显天家恩德,用了为他们接风洗尘的由头,因而全员到齐。再往下便是武将们了,看到自己人都在这一侧,也不再多遵循什么礼制规矩,干脆占了这一侧。倒正好,苏晓坐在这里被簇拥着,前面又有他抵挡,不会受到任何委屈。季衍尘伸出手,苏晓愣了愣,抬手握住,却见他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手掌,像是在确定她暖不暖和。“已经快到初夏了,不会冷的。”
她好笑,季衍尘这人啊,看着冷冷淡淡,其实婆婆妈妈。“嗯。”
季衍尘微微颔首,于上首落座。不是错觉,在这一瞬间,苏晓竟听得大家都长松了一口气。自己人不必说,老人家们该坐就坐,身为臣子或晚辈的,都尊敬万分地目视季衍尘坐下,这才落座。至于旁人,是不敢在这等时候招惹季衍尘或是苏晓。季衍尘这次回来,才到京城的当天就大杀四方,连日来虽然没有怎么出现在朝堂上,但是每每上了折子,便会有四皇子的同党被论罪处置,可谓人心惶惶。余者没有过多参与的,虽没被牵连,但昨日在苏家,又亲眼见到苏晓端着一张温和的笑脸,把自己娘家的人,轻飘飘的就弄得抬不起头,今儿宫宴都没露面。杨夫人和王夫人也干脆称病不来,明显就是被吓怕了的。那么大家,哪里还敢招惹?只盼着别又被苏晓盯上就好了!至于今日宫宴,想必皇家也不会任由季衍尘和苏晓坐大,只需谨慎些看着,顺道再想想将来的后路……“皇上驾到!太后、皇后驾到——”随着这一声高呼,龙椅左侧走上来身着明黄龙袍的壮年男子,紧随着一位杵着金制拐杖,看似富态无双,长得也慈眉善目,被这从头到脚的贵气金身一包,看着更像是寺庙里端坐着的菩萨。“臣等,参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
众人已经起身跪地,苏晓看了一眼,季衍尘没有起来的意思,寒舒云和楼奇也只是站着见礼,她想了想,反正也错过了起身行礼的时机,不如就这么坐着。不得不说,当季衍尘的妻子确实很好,见了谁都不用行礼,地位崇高,还可以放肆不守规矩。当初她真是脑袋被驴踢了,非要遵循前世那一套,见不得权势什么的,除了银子,全然不想往上爬。可她忘了,这不是前世,这是尊卑分明,人分三六九等的时代。光凭她一人,就算坐到了女皇的位置,也不可能改变这一切。那是无数先驱千年流血,才一代代进化到的崭新时代。她穿越,又不是永生,与其为了万千浮萍的命运心焦,倒不如专注在眼前,不必想着当个伟人,先当了人,再说。季衍尘的强大和势力,正好为她来自现代的灵魂保驾护航,保着她不至于为了这个世界,那些被人视作寻常的‘糟粕’而压迫。如今,甚好。似有所感一般,季衍尘偏过头来,一不留神就对上了苏晓亮晶晶的目光,那眸子里满是积极的色彩,却认不清究竟有含着些什么。微愕之下,只好颔首。“众爱卿请起,今日是喜事之宴,只当在家中欢闹一般,都坐下吧,不必拘束,否则,朕与太后也难以尽兴!”
皇帝笑着抬抬手,对苏晓和季衍尘的不尊视若无睹,反而还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苏晓眯起眼睛,见到了太后眼中的嫌恶,又见到了紧随其后的凤袍皇后,以及一个风情万种又不失尊贵的奢华宠妃。其实,原主都是见过的,只是从前身份虽算高,地位却贱,没怎么说过话。比之原主印象中的模样,皇帝并没怎么老,反倒还显得年轻了,只是最近显然没睡好觉,所以眼下乌青,眼白也有些晦暗。太后和皇后,以及那个宠妃,容贵妃,也是如此。容贵妃进宫多年始终无子,却能盛宠不衰,想必也是有些本事的。“这位,就是尘王妃了吧?”
才想到容贵妃,后者就冲苏晓笑着开口了:“一段时间不见,尘王妃出落得亭亭玉立,倒不似儿时那般可爱了。”
苏晓挑眉,盛宠就是盛宠,都把说话玩成艺术了。以前的她明明又胖又丑又上不了台面,完全就是没法见人,到了容贵妃嘴里,就成了儿时的可爱?“容贵妃谬赞,臣妾愧不敢当。”
苏晓低了低头,没多话。容贵妃又笑:“瞧你,从前见到本宫连话都不敢多少,皇上多看你一眼就不敢抬头,如今,也是宠辱不惊的了,果真担得起尘王妃这三个字,可见,尘王是疼你的。”
苏晓抿了抿唇,容贵妃的话,听上去很阴阳怪气,但眼神又格外的温柔真诚,原主对其并不了解,还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本王疼王妃,情理之中。”
季衍尘淡淡地接了一句。大殿之中瞬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早就猜到今天势必会争锋相对的,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就如季衍尘这句话,听着也没什么不打紧,但是语气里的维护之意,甚至是隐隐的威胁,是个人就都嗅出来了!这时候,皇后眉目含笑地轻轻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