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娇然气急,却也找不出话来回,只能咬紧牙关兀自垂泪。看着自己最为疼爱的女儿,张如雪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一荣俱荣的道理,你是懂得的,苏娇彤有她自己的用处,我和你爹,也是为了苏家和你们这几个孩子的未来在筹谋,你身为嫡女,除了苏晓便是你居长,受家人疼爱多年,也该到了你为家族尽心的时候。”
“我……”苏娇然语塞,捏紧拳头,而后又松开,看上去无比乖巧:“女儿明白的,只是如今的苏家颜面尽失,就算女儿想尽快和太子成婚,恐怕也难了。”
“你放心,这点办法,爹娘还是有的!”
张如雪眯起眼睛:“当初太子愿意娶你,一是对你有情,二来,则因为你是苏家的嫡女,娶了你,便有了整个苏家做后盾,而这些年来,你爹爹的门生也不少,朝中多少人都是走了你爹的路子才有了官做,又有多少人收过你爹的好处?”
苏娇然眉心一跳,这一层,她倒是不曾想过。“娘的意思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家还垮不了台?”
“垮台?”
张如雪被逗笑了:“那申芷留下了百万家财,到如今挥霍一空,你真以为是咱们家自己用了的?呵,你爹爹可不是那起子庸碌之辈,表面软弱好欺,不过是因为咱们苏家世代为官的祖宗,因而上上下下都需要四时不断的打点!”
她说着,眼底泛出狠光:“这么多年过去,除了军中,朝中三省六部都已经有了你爹爹的爪牙,彼此之间紧密相连,一损俱损,而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道理连我这么个妇人都懂得,官员们如何不懂?”
“如今,我苏家不过是因为一个苏晓沾染上了流言,丢了些颜面是真,但离彻底崩塌还早得很,你更是不必担忧,安安心心等着出嫁就是!”
听了这些话,苏娇然极不甘愿地咬紧牙关,但也实在无法,只能暗暗垂头不露声色。“另外,你二哥在官场的地位还未稳固,如今又多了一条进军机处的路子,只是还差几千两银子才是成事。”
张如雪缓缓说着,全然没注意到,苏娇然已经灰白了的脸色。先前说起苏家,张如雪很是激动,现在说到儿女的事情上,就是满脸的理所当然。她喝了口参汤,接着道:“家里的好东西不多了,为了稳住地位,少不得又要四处打点一圈,首先是你哥哥,他那边是缓不得的,再来是家中,那些铺子是留不住了,反正也挣不到几个钱,就都给苏晓,先混过去吧,至于外面的庄子和田亩,这些年到了我们母女名下的也得拿出来才好。”
“至于你和太子的婚事,我料想也无妨,嫁妆箱子还是设几百架,到时候的聘礼也会给你分一半带过去,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半是空抬的了,面上倒也过得去。”
“娘……”苏娇然咬紧下唇,不敢置信地看着张如雪。张如雪轻叹一声,接着道:“孩子,你已经不小了,该为家里打算的,这回,你二哥要用的银子,一时也没个转圜的地方,前几日尘王府搜出来的那个箱子东西不少,为娘也知道都是你的体己钱,但如今,也少不得要拿出来了。”
“娘同女儿说这么多,原来就是为了要那个?”
苏娇然苦笑,就算早就猜到总会有这一天,也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爹娘眼里只有一个二哥,可女儿希望,他真有那个出息才好。”
啪!张如雪反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她病着,力气并不大,苏娇然脸上甚至都没有变红,但她眼底的寒意却是实打实的。“娘你……”“闭嘴!”
张如雪恨恨说道:“当初就是你自作主张,不肯尽快同太子成婚,以至于拖到如今,反倒还要我们来想法子让你尽快过门,要不然的话,你如今已经是太子妃,苏晓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奈何不了苏家!”
“你自己坏了事,爹娘不曾说过你什么,还是一味宠着你,你却还敢诅咒你二哥不能成事?混账,我是太宠你了,才纵地你不知天高地厚!”
“娘!”
苏娇然捂着脸,领口已经沾满了屈辱的泪。张如雪并未心软,还伸手指着苏娇然:“你那点子小女儿家的心思,当为娘我不知道?我劝你趁早收了那份自命不凡的心,好好清醒清醒,若非苏家,哪有你这么多年呼奴唤婢前呼后拥的好日子?若你二哥没有出息,苏家就此败了,就算你嫁到七品小官家,人家也照样瞧不上你!”
骂完,张如雪闭了闭眼,喘了好久的气才缓过来,旋即不耐烦地摆摆手:“自己下去,命人把你那个小箱子抬到你爹爹的书房,再想点法子去找太子,若他实在不松口,就赶紧怀上身孕吧。”
苏娇然惊得花容失色:“娘,你要让我去做什么!?”
“怎么了?”
张如雪冷笑着抬眼:“你当为娘当年是怎么成为苏夫人的?你读了几年圣贤书,自是什么都瞧不上了,可你也不想想,若没有为娘的当日,根本就不会有今天的你!”
“娘!”
“出去。”
张如雪狠心赶人,把视线撇在一边,再不多话。等苏娇然苦着冲出门去,老婆子端了一碗温茶递上来,温声道:“咱们三小姐是被宠到大的,夫人何必这般吓唬她?”
“吓唬?”
张如雪眼中含泪:“我哪里是吓唬她?我是让她看清楚咱们苏家眼前的路!”
“可是夫人方才不也说了吗?朝中那么多人呢,咱们苏家,不可能就这么一败涂地的!”
老婆子拍着张如雪的背,为她顺气。她缓了些,身子和神色一同萎靡了下去,冷笑连连:“我那只是为了稳住那孩子的心,你没看她都慌成什么样了?至于苏家,呵,这几天来,你见过有人踏进我苏家的门槛吗?除了我这两个亲生的孩子,还能妄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