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那祖孙两个没有异心,谁信?苏晓再仔细回想起来,班灵要搬进尘王府之事,固然轮不到旁人多说,可若是没有圣德太后和季修桀背地里说过些什么,又或者,皇帝和皇后说过什么,人生地不熟的,又刚来京城,敢就这么住进尘王府吗?班灵看着也不像是个傻子,想必是不大敢的。既然敢……再加上季修桀那般肆无忌惮,都做起她和苏家的主了,那就说明,他们根本就不惧怕此事有变,更不担心她和季衍尘的不合只是在赌气。由此可见,他们定然有后招!细细想来,最近武将们都在忙于校场查案,班灵又不出宫,能接触到的人,比较重要的,也就是一个周无遇了。再加上周侯府一日都离不得太医,而御医院又都是忠心于皇室的人,说不定……“到了!”
子武才出声,就又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惶的大叫:“是尘王妃吗?可是尘王妃!?”
苏晓猛地推开车门,却见往日跟着周侯夫人的老嬷嬷,正急得直跺脚,旁边还有一辆轻便的马车,和才上了马像是要出门的小厮,个个都急得不行。“怎么了?是不是周老侯爷?”
“正是,王妃您来了就好,求求王妃进去救命吧!”
一听情况果然不好,苏晓当即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进去说!”
老嬷嬷急得一路小跑,苏晓也不拿乔,跟着疾步而行。“可巧王妃来了,奴婢奉命正要去百戏楼寻了,又怕惊动了许多人,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老嬷嬷急急道:“头些日子,老侯爷已经能吃能睡了,精神也好,夜里还能和夫人一起看书下棋,只是太医来诊治,总说老侯爷脉象不好!”
“这我知道,你只说今日。”
苏晓嘴上这般问,心里已经有了极其不好的预感。老嬷嬷边跑边说,差点呛着:“就是这两日,老侯爷的身子忽然有些不爽利了,原本夫人以为,是老侯爷前些日子在宫宴上吃多了的缘故,谁知道今日忽然就起不来床了,精气神也没了,瞧着都已经瘪了一圈,这实在是……”还没说完,几个人已经冲进了院子。老嬷嬷也顾不上接着说,只冲着里面大喊:“王妃来了,夫人,来了!”
只见侯夫人从屋里冲了出来,哭得几乎肝肠寸断。苏晓没管太多,径直冲到周老侯爷床边,不看还不打紧,这一看,才发现周老侯爷几乎瘦成了皮包骨,肤色死白死白的,毫无血色!几日前,东宫的婚宴上还一切正常,今日就这般了,不是中毒,就是中蛊!抓起手腕细细把脉,瞬时脸色剧变。该死!这脉象,竟和她当日故意造假的脉象一模一样!当初她蓄意造假,是为了瞒过宫中御医,好让周老侯爷扮猪吃虎,细细筹谋,便能打个出其不意。而那脉象是经了她的手,她自然能分辨出真假。眼前周老侯爷的脉象却真实无误,更分辨不出是因为病的,还是因为旁的。若说毒,她自己假造的脉象之中,根本就不是因为毒物造成!蛊吗?她也不认得呀。“寻谷,让子武布防,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进来!”
苏晓冷声吩咐,“元月,你回去一趟,告诉楼奇和舒云,务必小心些,再告诉季衍尘,班氏女信不得,必须谨慎对待!”
“是!”
“是!”
两人领命,立即退下。苏晓深吸一口气,又看向惊慌失措,满脸都淌着泪痕的周侯夫人:“夫人,此时不是心慌的时候,你稳住了,要守好门户,一应吩咐只能指派亲信,把东西备好,余者都不得随意靠近。”
“哎,哎!”
周侯夫人拼命抹着眼泪,眼泪偏生又拼命地流,“王妃要什么?”
“烈酒,火,针线,热水。”
苏晓说出自己常用的物件,却又止住了。蛊虫的脾性各不相同,有的畏寒,有的怕热,若真是蛊,该怎么克制?还是得先取血,仔细试出来,再提旁的。“先就这些,让府里的人,把冷的热的,还有酸甜苦辣都备好,记住了,备这些东西的也得是亲信,余者都赶出去,一点儿风声都不能露!”
苏晓说完,自顾自拿出了银针,先下针稳住周老侯爷的心脉,又仔细把着脉,确定针灸还是有些效果的,这才安心了一二分。“老侯爷?”
她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可惜回应她的,并没有周老侯爷睿智的笑容和眼神,也没有故作高深的老淘气,只有沉闷艰难的呼吸。“老头,这回,你只怕是真要吃苦头了!”
苏晓摇摇头,取过旁边的小碗,自周老侯爷的指尖、手掌,和手肘心里各取了一些鲜血出来。不似当初葛顺的血,发黑,更是肉眼都能看见虫子。这些血看上去正常地很,也就是有些黏稠。如此境况,让她有些无从下手。看样子,自己是太高看自己,又太小看人人避讳的巫蛊之术了!……外面,子武知道厉害,瞒地严严实实,只命人把消息带给季衍尘和周无遇。不过须臾,周无遇就匆匆赶回来了,才刚进门,又见几个御医匆匆赶来,嘴里叫嚷着要给周老侯爷看病。周无遇想起方才天字号暗卫亲自回禀,还特地避开了人,知道恐是情况不妙,苏晓也正治着,干脆把心头的怒火和担忧都表露了出来,咬牙怒道:“老侯爷已经没心思应付你们了,速速退下!”
他这样的表情,让这些御医们齐齐怔住。听着是‘没心思’?该不会是已经到了大限吧?若真是如此,倒不如赶紧回去复命的好,免得赖在这里,再背上什么罪名。御医们都默然地躬了躬身,转头离去。周无遇面色阴沉,看向守着马车,看似吊儿郎当毫不起眼的子武。两人目光详解,后者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又看向那群御医们飞快消失的方向。这世上,有什么地方,是尘王府天字号暗卫跟不过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