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子成点点头,出门前,颇有些防备地看了周无遇好几眼。周无遇觉得奇怪,再一看,自己竟和披散着头发,罩着外袍的苏晓坐在一起。苏晓是王妃,他则是外男,如此……是失礼了。他连忙起身,直退到了房门口,抬眼看去,苏晓对他的离开与否毫不在意,又抓起药材继续研磨,只是眉头轻蹙,显然还是为那些人和事烦心。赫然之间,周无遇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悔意。正如季衍尘所说,苏晓看似身家不明,实则才是最为纯良的一个。也是最难招惹的一个。而这‘纯良’二字,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善良好欺,而是说她心存对生命的敬畏,也能自如地跳脱在所有纷争之外。只要没有欺压到她的头上,便可。而让她恼了火,她顷刻就能收起所有的耐性,找尽刁钻的角度,让别人吃了闷亏,还有苦说不出来!前些日子,他不信苏晓,也是不信季衍尘,此举,实在是小人之心了,如今又怎能不悔?看看人家,心胸宽广,从不曾真把他当初的无礼当回事,面对他父亲的险情,竟也能摒弃前嫌全力以赴,事后更没有对他冷嘲热讽,恃恩挟报。反而只当之前的龃龉丝毫不存在,与他坦诚相论接下来的计划。这样心性的人,若说还能被苏家那群人裹挟着,只为潜藏在季衍尘身边的话……仔细想想,苏晓自回京以来,其所作所为都坦坦荡荡,该出手就出手,该对付就对付,不想出手的时候也直接说出来,从不曾瞒着。反倒是他,一直对苏晓是苏家女的事实耿耿于怀,始终怀疑苏晓暗藏祸心,对苏晓的一切实质性举动视而不见。看似以礼相待,不过是因为他希望老侯爷能尽快好起来,是在利用苏晓的能力。再来,便是顾忌着季衍尘的颜面,自以为是地想着,在查出苏晓的底细之前,不可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或是让季衍尘和自己生了嫌隙。实在是他太小人之心了!周无遇轻叹一声,正了正神色,也不管苏晓有没有看见,就这么站在门口,冲着苏晓恭敬作揖。上次苏晓发怒,他只是被震慑住了,心下摇摆几分,却还不算真正的服气。今次,他是彻底心服口服,且也愿意为自己的失礼讨伐自己。也难怪,季衍尘那样个性的人,会被一个女子迷了心窍。在这女子面前,挨骂挨打都甘愿,甚至每每不论底线与颜面,只为讨她的欢心。如果换做他,他也是甘愿的……“在做什么?”
耳边忽然响起季衍尘的声音,让周无遇吓得往后倒退好几步。“你……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周无遇的呼吸都明显慌乱了,好半天才看清,季衍尘正拧眉盯着自己,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显然是刚为苏晓带了吃的回来。季衍尘拧眉:“你慌什么?”
“慌?没有,哪里慌了?我可不曾!”
周无遇立马摆手,又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打着哈哈道:“你何必亲自送吃的来?难道侯府还能饿着你们两口子?”
“防着。”
季衍尘眸光渐冷,盯着周无遇的目光里,仿佛能看透一切。周无遇喉结滚动,不自觉地再往后挪了半步。还是不是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了?居然用这种眼神盯着他,难不成当他是强盗?也用不着争辩,季衍尘用阴冷的目光警告过之后的,径直走了进去。“你还没吃东西。”
“不饿。”
“我喂你?”
“……”苏晓有些无奈,不得已停了手上的动作,“吃就吃吧。”
门外,周无遇听得直翻白眼,这两口子,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听到外面的叹气声,季衍尘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正好苏晓抬眼看过来,立时收起眼底的戾气,安安静静的由着她看。苏晓的眉头越皱越紧:“你脸上……真是被我打的?”
这么青,还这么紫,怎么看也不像是她这对小拳头能打出来的吧?季衍尘面无表情:“除了你,还能有旁人?”
说话的时候,还是一贯的冷声冷气,但里面那股子怨气和委屈,怎么也那么明显?累了一场,苏晓也提不起精神来和季衍尘怄气了,如今看他这样,莫名还有些想笑。这么看来,最近这些时日,她和季衍尘看似分居两地,实则还是一个被窝里睡着的。但这种事吧,自己不知情……季衍尘已经看出她眉眼舒展,想是心头怒火松动,很是殷勤地拿出碟子:“都是你爱吃的。”
苏晓扫了一眼,脸色忽然一变。她猛然抬眼,死死盯着季衍尘:“都是静气凝神的东西,不止今日,也不止近日,近两个月来,我每日天色刚擦黑就困倦不已,皆因饮食全都是这一类,再加上从不间断的安神香……就连我住进百戏楼,用的也是王府的安神香!”
季衍尘顿住,目光闪烁:“晓晓,我……”“你给我下药?”
“你每夜都睡不安稳,时常还说些古怪的梦话,我是希望你能……”“季衍尘!”
苏晓的眼睛都气红了,用力拍在桌子上。咣!季衍尘也没料到,自己居然也会有拿不稳东西的这一日,眼看着手里一碗柏子仁猪心瘦肉汤全都洒在了桌上,越发呆住了。原来苏晓气势这么强?“晓晓……”“别叫我!”
苏晓恨得咬牙:“你这个吃锅望盆诡计多端的狗男人,我要跟你和离!”
再恨,苏晓也还是压低了声音的。“不行!”
季衍尘不假思索,“还有,不许把和离二字挂在嘴边!”
苏晓被气笑了,怒而反问:“你都给我下药了,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怎么不能?”
季衍尘不甘示弱,“此为食补,并非下药,倒是你,负气离府一去不归,难不成是早已设想好的,要找机会离开我?”
“我怎么……”苏晓深吸一口气,“我为何离开府里,难道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