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苏晓才刚起身,就听说陆啸带着粮号的人出去闲逛了。她不紧不慢收拾妥当,走出房门,第一眼就看到静静等在院门口的寒刈。今日下雪了,北方的雪落到地上经久不化,什么时候捧起来,都能看清楚晶莹剔透的六边形雪花。想是寒刈已经等了很久,肩头落了不少,像是有很多轻盈的花瓣叠在一块,还怪好看的。苏晓笑着迎上去,元月在旁边扶着,后面是寻谷打着伞。来了北境这么久,众人只担心苏晓的身子扛不住,这乍一眼看上去,浑身被颜色清亮的兽毛做的衣裳包裹着,露出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气色别提有多好。寒刈嘴角的弧度缓缓勾起,就像是着了迷,情不自禁地伸开手臂。人快到眼前了,他才惊觉自己此举很不恰当,往前一抬,示意苏晓往前厅的方向走。苏晓微微站定,看着这漫天的雪花,好像越来越大了。上一次看着这鹅毛大雪,还是在葛家村。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御寒用的东西都是些破棉袄。但她还记得,经常跟季衍尘坐在破屋子的门前,两个人守着火盆,一边搓着药丸,一边听着雪花飘然落地的声响……她一时有些哑然,怎么想起这些来了?现在只想无忧无虑地过着,尽量不给自己找不自在,这些事,还是先别装在脑子里吧。北方的人,到了这大雪天,也是喜欢在家里窝着御寒的。只是该去军中的还是得去,要牧羊牡牛也不可轻易停歇。她知道自己出门必定会引得人担心,就在侯府里登上瞭望塔,俯瞰过去,整座岩城的情势尽收眼底。集市那边今日格外热闹,隔得这么远,似乎都能听到他们吵吵嚷嚷着,为了多卖几件皮货争地面红耳赤。再来便是粮号带过来的那几车东西,现在都带过去了,岩城牧民争相购买,好不热闹。至于去见见岩城的几个大夫,她也没了那心思,听说最厉害的就是侯府的府医,若遇到紧急状况,百姓们都是上门来求医的。因此闲暇时分,她就把府医找来,一块谈论医典……大部分时候,其实是府医找她解惑。剩下的时候,她便去书房呆着——说来,她自己都不大相信,偌大的镇北侯府里子弟众多,多到她现在都认不全,但喜爱读书写字的压根就没两个,偏生还做了一间极大的书房,里面的板凳桌椅一应俱全,虽然装饰同样是四不像,但藏书也不少,书香味极其浓厚。但不管她什么时候去,这里总是空荡荡的。她在那里也不做别的,要么编撰医书典籍,也好让这个世界对医术有兴趣之人,能有从浅到深的教科书。要么便是写写戏文,再不然,就是写写岩城目前需要的讲义。学堂都要开了,先生也找着了,侯府正派人去挨家挨户通知,让适龄的孩子们去进学。接下来要讲的课程,她自然也得先略微准备出来,回头再找先生商议细则。在这侯府里待得舒服自在,又有事可忙,她反倒还更爱热闹了,忙里偷着闲,不是趁着寒阳兵空闲时候去聊聊兵法,就是去找侯府的姐姐和嫂子们,一起逗弄孩子,说说家常闲话。大家都很爱听她说京城的事,尤其喜欢听寒舒云离家之后的经历。她体谅大家思念家人,也愿意多说几句。更重要的是,这一整个大家庭,不论大小事都是有商有量的。自打她过来,大家便自然而然地让这种氛围包裹住她,大到边境军队之事,北国联盟出使北越之事,小到今日明日吃些什么,或是府里的羊毛马奶下来了,该如何收拾储存,都会经意或不经意地与她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