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上添了新坟,世间少了一人。
男人长时间站立在墓碑前,视线一直落在墓碑的照片上,许久不曾离开。
吊唁的人来了一趟又一趟,走了一趟又一趟,像这世上的人,旧的走了,新的又来。
天空雾蒙蒙的,没有太阳,北风吹过,很冷。
冷风如刀子一样刮过男人的脸,掠过他凌厉的五官。
贝绍楼静默地站立着,纹丝不动,手指头微微蜷起。
墓碑照片上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五官圆润丰盈,笑起来温柔好看,但她这一生从未如意,像一只飘摇的风筝,被人牵住,飞不出去,走不回来。
聂华枝去世了,在这个冰冷的冬天。
京城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贝家名门望族,多少人借着机会想攀高枝。
贝绍楼知道聂华枝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人来人往,他谢绝了很多人。
今天是聂华枝出殡的日子,一大早,五点多,他便带着贝家人过来。
他送了聂华枝最后一程。
这个冬天,又冷又长,聂华枝最终没有能挺过去。
临走前,她甚至没有醒,一直安安静静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任由机器决定她的生死。
她的心脏在半夜停止跳动,临走前,贝绍楼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聂华枝走时前几天,陶医生告诉他,聂华枝快不行了。
那些天,贝绍楼全程守着,一言不发,日日夜夜坐在聂华枝的病床前。
男人沉默寡言,不喜欢与人说话,他坐在病床前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削苹果。
他每天会削一只苹果,削得漂漂亮亮。
但,聂华枝再也不会吃到他的苹果。
就这样日复一日,某个深夜,聂华枝的心脏终于停止跳动。
这颗心脏不属于聂华枝,它是云凤仪的。
心跳一停,聂华枝也离开了人世。
像十三年前,云凤仪也在一个天寒地冻的冬天离开人世。
终于,十三年后,云凤仪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这些天,贝绍楼从未跟人说一句话,他喜欢默默坐着,坐在灵堂前,或者坐在墓碑前。
恰如此时,他站立在墓碑前凝视墓碑上的照片,一动不动。
照片上的聂华枝一颦一笑仍旧生动,像极了他童年记忆里女人的模样,那样鲜活,然而……聂华枝永远不会再醒过来。
程风守在贝绍楼身边,也没有走动。
从天还没亮就过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但贝绍楼仍然还站立在原地。
冷风吹过,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一只又一只乌鸦绕着墓园飞来飞去,叫声很响,响彻云霄。
贝绍楼的身后跟了一群保镖,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贝骁一大早过来送了送奶奶,天气太冷,随后又被保姆抱走。
贝国权来过,又匆匆走了。
谢雯珊也来过,叹了口气,送聂华枝最后一程,身体撑不住,也早早走了。
贝桢,至始至终还没来。
东郊墓园……程风知道,离聂华枝不远处就是云凤仪的墓,很近。
近到,两块墓碑可以遥遥相望。
十三年后,她们又以另一种方式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