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鬼宅,前院正厅,吴南蝶母子三人如坐针毡,拘谨不安。这里处处华丽,角落无一不精致,与他们格格不入。谢九宽慰道,“就当做是自己家了,我们吃吃饭,聊聊天,再正常不过了。”
话虽如此,当下人端着菜肴上来,吴南蝶母子三人彻底傻了眼。好多菜,一碟比一碟大,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吴南蝶死盯着菜肴一时半会,咬着牙逼着自己才移开视线。太丢人了,不能一直盯着几碟子菜流口水。擦了擦嘴角,吴南蝶时不时瞥一瞥餐桌。吴南蝶是个大人,有一定的自制力,两个小的相对而言,意志力薄弱,目不转睛看着桌子上摆放越来越多,堪称是艺术品的佳肴。他们就眼巴巴地看着,一动不动,身体挺直,手臂坠下,规规矩矩放在大腿上,安静乖巧跟一只木偶瘦猫。谢九莞尔一笑,单纯觉得他们母子有意思,没有嘲笑讥诮的意味。“吃啊,这些都是为你们准备,是我的赔礼。”
谢九道。两个孩子齐齐转头,脸颊下凹而凸显出来的眼眶内,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饱含热切的期盼和浓烈的渴望。“谢九小姐,这个菜太多了,看起来也不便宜,我......。”
吴南蝶纠结好久,道,“我们只要三碟菜就好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吴南蝶指了指,那三碟菜两碟毫无油水,一碟只有三四块肉片。谢九摇了摇头,“都是这是我的赔礼了,大姐,你只要那三碟菜,你是不是不准备原谅阿九了?”
谢九说的颇为可怜兮兮,好像她才是受欺负的可怜人。吴南蝶摆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听了谢九小姐您的解释,明白你和家中的小公子挖莲藕是无心之失。不知者无罪,小妇人万万不敢责怪您。”
“既然如此,那这桌子的菜,请你不要客气,尽情享用。”
谢九道。“谢九小姐,这个,不是我,那个。”
吴南蝶受宠若惊,话不成话,句不成句。“还是说你不喜欢其他菜?”
谢九猛然清醒,“原来你们是不喜欢那些菜,好,我这就让人准备新菜去。来人啊,将那些菜拿下去倒掉。”
吴南蝶目瞪口呆,要拿去倒掉?太可惜,不能倒掉,要倒掉不如倒入他们的嘴里。“不用了,这些菜我和孩子都喜欢,可以留下,不要拿走倒掉。”
吴南蝶用商量的口气说道。谢九说,“当然可以,你们喜欢就好。”
盛情难却,吴南蝶和她的两个孩子开始享用美味佳肴。桌上的饭菜每一碟子分量都少,但耐不住碟子数量多,等吴南蝶和她的两个孩子扫光餐桌,他们已经动弹不得。他们表情幸福至极,瘫在椅子上,身若无骨。歇息了一刻钟,双方正式进行友好磋商。一番激烈的争论过后,谢九以二十四两银子买下那些莲藕。当然,这二十四两银子包括了各方面的赔偿。沉甸甸的银子捧在掌心,吴南蝶仍旧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二十四两银子,她辛苦一年,省吃俭用,也不见得能赚来那么多的钱。千恩万谢过吴南蝶,愁眉苦脸的妇人终于一展笑容。今天不出意外,能够安安心心,快快乐乐过个信念,吴南蝶发挥妇人与生俱来的超强能力——八卦时间。所谓八卦时间,不分场合地点,不分季节时间,只要她们想,那便可完全无视周遭环境,与伙伴们共同塑造只属于她们的世界,外人根本无缝插入一脚。谢九和吴南蝶天南地北说了会儿话,吴南蝶傻乎乎道出了自己的全部底细。她不是一个寡妇,胜似一个寡妇,丈夫外出五年,至此信讯全无。家中的脏活累活,大儿小儿,全靠她的一双手。“妹子啊,大姐心里苦啊!”
好不容易遇着一个说得上话的人,吴南蝶把谢九当成是什么话也可以说的树洞。丈夫生死不知,两个儿子又还年幼,一家的重担落在她的肩上,其中的苦楚可想而出。谢九安慰了吴南蝶几句话,问道,“吴姐姐,大哥他是去哪了?”
吴南蝶恍惚一阵子,道,“我只知道他去了皇城南面八百里外的白云雾谷,他去白云雾谷不是一次两次,来回一次统共一个多月时间。但是这一次,他去了白云雾谷,便没有再回来。”
“白云雾谷?大哥,他去白云雾谷做什么?”
谢九小心打量吴南蝶,确定自己没有踩到吴南蝶的痛处。白云雾谷位于玄武国皇城南面的八百里之外,常年云雾缭绕,小雨纷纷。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白云雾谷雨水充足,生长诸多珍贵的灵花灵草,毒蛇毒虫随处可见,是难得一处的探险宝地。思及此,谢九又问道,“吴姐姐,大哥他是修炼者?”
吴南蝶目露骄傲神色,“他天赋一般般,年过三十也才是八阶玄师,我不放心他去北斗森林,所以他只能去没有那么危险的白云雾谷。”
她低声啜泣,“呜呜呜......,都是我,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逼他去白云雾谷,那他就不会消失五年了。”
说是“消失”,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认定她相公已经葬身于白云雾谷了。谢九拍了拍吴南蝶的手,轻声道,“吴姐姐,孩子在呢!”
吴南蝶后知后觉,擦干净眼泪,揉了揉她两个孩子的毛茸茸脑袋。“妹妹,谢谢妹妹听姐姐的废话。”
吴南蝶不好继续打扰谢九,带着孩子离开了鬼宅。回到自己的家,吴南蝶让孩子回房间待着,她去烧水洗洗脸,擦擦身体,准备睡觉。厨房,灶台。吴南蝶蹲下身,麻木地往灶台里添加柴火,火光忽凶忽弱。“你怎么还不回来?你怎么还不回来?我要坚持不住了。”
吴南蝶喃喃道。烧开了水,吴南蝶端回房间,伺候着两个孩子梳洗好。她家的宅子很大,利用的只有前院,大门口外的声音大点便能听见。叩叩叩!叩叩叩!急促的敲门声迅猛而激烈。吴南蝶抖了抖身体,“来了,又来了,他又来了。”
她顿了顿,还是开了门。门外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少男,少男面容如玉,貌若潘安。“蝶蝶,我准备好了。”
年轻少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