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坐着的几位男子,一直没吭声。
长房大老爷安国侯冯伸,四十多岁,精明能干。此时,他脸色十分不快,拉着长脸,紧皱着眉头。
三房的三老爷冯作,脸上平静,那一双眼不停地转着,时不时同三夫人交换眼神。
二房的老爷冯仲十分紧张,全身紧绷着,脸上露出担忧和害怕的神色,他很担心长房真将自己的女儿给勒死了。
大老爷冯伸听夫人吕氏说要勒死侄女,他摆着手,“此为佛门净地,说这些话不合适。”
他看了一眼窗外,又道:“天色不早了,娘娘还在宫里等着我们,不如带上四娘和五娘,进宫听听娘娘的意思。”
冯三夫人听说要带自己的女儿入宫,她脸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四娘子也是一脸的惊喜,她抬着高傲的头颅,斜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三娘子,暗暗道,我要入宫为娘娘了耶。
冯老夫人拧紧着眉头,她看了看四娘子和五娘子,心里十分郁闷。
四娘子长着一张圆脸,大眼,大嘴,说模样清秀可人还算勉强,说美貌如花那是骗人。
五娘子长得像冯皇后的模样,同样长着一双三角眼,显得人不温柔,甚至有些凶相。
冯老夫人很担忧,这俩位孙女模样长得比太子妃任氏强不了多少,以后怎么去拢住皇上,将王家那个妖精打败?
二夫人也看见婆母的表情,她眼睛转了一下,出了一个主意,“娘,我们家还有一个绝色美人呀。”
老夫人白了她一眼,“哪还有?”
“小姑家的五娘子黄盈。”
冯老夫人点点头,她的女儿生有一位小娘子,十分美貌,只是人早订了亲。
现在不管她订没订亲,一同送入宫里,皇上看上谁,就是谁。
“三个都送入宫里。”冯大老爷道,“看她们谁能得皇上青睐。”
“行。”冯老夫人颔首。
冯老夫人转头,眼睛冷冷看向三娘子,道:“将她拉回安国府,跪在祠堂,不给吃喝,听娘娘的令再处置她。”
就这样,安国府的人车分为了三队,有一辆车去黄府接黄家五娘子入宫。
一队人带着冯家长房和三房几口人进宫。
一队人带着二房的人回了安国府。
冯老夫人的心腹风妈妈,将冯怡送进了安国府的祠堂。
祠堂常年晒不到太阳,又极少开门透风,里面散发出浓浓的霉味。
屋内寒气逼人,阴暗森冷,风妈妈感觉背沟发凉。
她指着地上的一个蒲团道:“娘子,跪下吧,向冯家的祖宗们认错。”
冯怡跪在祠堂里,头仍旧低垂着,只是额头上的那道伤已不再流血。
风妈妈摇着头,瘪着嘴道:“娘子将到手的富贵弄没了,没福气呀。”
风氏三步并着两步走到屋外,又伸手将祠堂的门反锁,将钥匙放进自己的荷包里,招手叫了一个婆子,“你守在这里,别让人靠近。”
“呵呵,知道了,风妈妈。”婆子对着风氏点头哈腰。
冯怡听门在外反锁了,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她抬头看着祠堂案上,列着的那些黑色牌位。
她对着那些祖宗牌位,轻声嘀咕道:“我这样做是为了救安国府的人,为了让祖宗们有人继承香火。祖宗在天有灵,要保佑我,否则,就没有人为你们承香火了。”
“啪”一块牌位从上面倒了下来,差点砸在她的头上。
冯怡向后躲闪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诧异地想,自己今天这样做,难道是将祖宗给得罪了?八壹中文網
外屋守着的婆子,听见屋内的响声,凑上前,扒在门缝往里看。
她见三娘子盘腿坐在蒲团上,眼睛眨巴了几下,转头四下看看无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婆子嘴里嘀咕着,“她是娘子,我是奴,睁只眼睛闭只眼。”
冯怡观了一下,再无牌位掉下来,她松了一口气,盘腿坐在蒲团上,静静地沉思了起来。
她将自己梦见的,十七年来发生的事,细细地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所有的事是那么的清晰,根本不像是做梦。
她笃定,那些事,一定是曾发生过,因她的惨死,她又重生回来了。
要检验她是否重生,就看今晚留在宫里的四娘、五娘或者表妹黄五娘是否被幸。
那首暗示着皇上同皇后的妹妹,夜里偷情的词,明天是不是传出来。
冯怡现在才想明白了,那首喻意她同皇上姐夫偷情的词,是任家和大房设下的毒计。
败坏了她的名节,以后,她生的孩子,绝不可能被立为太子。
即便就是这样,任氏那个丑妇,也没放过冯怡生下的儿子。
她生下的儿子叫洛儿,被封为齐王,容貌长得极像她,聪慧过人。
洛儿的皮肤如白玉,容貌似荷花,三岁时掉进皇宫里的湖里淹死了。
她直到死前,才知道,洛儿是被任氏亲手推下湖里淹死的。
“洛儿。”
冯怡想起那个可爱的小人儿,被任氏毒妇推下湖淹死,她心痛如绞,悲愤不已,怒火在心中腾腾升起。
杀子灭族的恨,她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我要怎么做,才能避免前世的悲剧?才能报仇?”冯怡心里在暗忖。
冯怡感觉自己现在束手无策,她是二房的娘子,二房人依附着长房为生,一切以长房为尊。
她现在还不知道,从何开始着手去实施报仇计划。
“现在想这些没用,说不定我会被长房给杀了呢。”冯怡摇着头,低声嘀咕。
“啪”又有一块牌位掉了下来。
冯怡惊眼看向祠堂上面,那些摆着的牌位在不停地摇晃着,她有些惊懵了。
“姑姑。”一个小男孩,从祠堂的桌下伸出个头,轻轻叫着,一双眼睛不停地冲着她扑闪。
“呃。”冯怡松了口气,牌位原来是这个小子给带下来的。
这是她兄长冯越的儿子,四岁的小侄儿。
“福儿,赶紧走。”她冲侄儿眨眼,示意他赶紧离开。
“吃的。”福儿给她一个布袋,“祖母叫我拿来的。”
“知道了。”冯怡将布袋接过来,塞在祠堂桌下的布帘里藏了起来。
福儿又缩回了桌内,从里墙的一个小洞悄悄爬了出去。
他的奶娘江妈焦急等在外面,一双眼睛四下看着。
见二少爷从小洞爬了出来,忙上前一抱着他,往小洞的地方放了一块石板挡着,再偷偷摸摸往后罩房走去。
二房的地位差,一房人住在三进院的后罩房里,这里离祠堂很近。
老夫人住在一进的正院东室,三房夫妻住西屋,三房的孩子们住在一进的东西厢房。
长房有爵位,还有个皇后女儿,住在二进屋里。
二夫人丁氏心疼女儿跪在祠堂,怕夜里吃不到东西,趁老夫人和长房去了皇宫没归,她悄悄叫孙子送了一袋吃食进去。
二房的人在后罩院里唉声叹气,丁氏一边心疼着女儿,一边又惋惜地摇头:“本来,我们二房可以得富贵,被那死丫头一摔,给摔没了。”
二老爷冯仲看了妻子一眼,轻声道:“有什么富贵可言,还不是为长房做嫁衣,女儿入了那个地方去受罪,我们能得到多少好。”
冯仲是朝庭五品官员,懂的事情自然比夫人多。
“唉,还不知皇后娘娘和长房,这次如何收拾我们二房。”丁氏不停地叹着气,“如何责罚三娘。”